第134章 歡迎來到不夜城（九）

  楚瀟三人警惕地盯著周嶼，沒有立刻答應。

  周嶼突然提出來要玩遊戲，這太詭異了。

  如果他們贏了，周嶼真的會放他們安全離開？將到手的獵物放走，似乎不像是一個合格狩獵者的作風。

  如果他們輸了，告訴了周嶼第四塊邪靈碎片的下落——那然後呢？周嶼要怎麼確定他們說的話的真假？他還會放他們走嗎？他會選擇殺人滅口嗎？

  總之，這個遊戲看上去像是一個陷阱。

  見他們遲遲不同意，周嶼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陰冷，他冷哼道：「容我提醒一句，你們沒有其他選擇。如果你們拒絕，那他們三個的命可就沒了。」

  周嶼揮了揮手，便有一隊人從他身後走出。

  

  「小陽子！」楚瀟下意識地就想叫陽竹，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出口的一瞬間壓抑住自己的聲音。

  陽竹的雙手雙腳都戴著鐐銬，眼睛被一塊布蒙住，連嘴巴也被堵上，饒是如此，還是有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押著他，在他的身後，梁憶、陸欣然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不過他們三人的身上並沒有傷痕，這讓楚瀟的心稍稍放鬆了些許。

  「我給你們三秒鐘的思考時間，」周嶼說著，又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把小刀，刀尖森冷的燈光倒映出他唇邊的冷笑，「過了這個時間，我手上這把刀就不知道會落到誰的腦袋上了。」

  「你！」緋依上前一步，握緊鞭子。

  被綁著的三人一瞬間知道了周嶼在和誰說話，紛紛溢出被堵住的「嗚嗚」聲，其中梁憶的聲音最大，聽起來就像是：「快走，別管我！」

  「三——」

  「賭就賭。」謝斯年還沒等他說完，就出聲打斷，「論賭局我可就沒有怕過誰，你要在哪張賭桌上？」

  「我就在這裡，你們就在下面，」周嶼說，「作為莊家，由我先開骰偶，平局不計入輸贏之中，但如果三局都是平局，也算我贏哦。」

  在三人面前那塊熒幕突然亮了起來，上面投影出的正是周嶼身邊桌子上的骰盅。

  「不過，三局兩勝嘛……」周嶼的指尖一一點過下方三人，「你們三個每人都得和我賭一把。」

  「我們？」楚瀟訝異，「可是我……」

  「可是你不會啊，」周嶼笑了起來，「你和緋依都不會，這不公平——但是不公平的遊戲，才有意思不是嗎？」

  「那就從你先開始吧，楚瀟。」

  驀地被點名，楚瀟的心底極快地掠過一絲慌亂，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開始努力思考起對策。

  另一邊，周嶼已經拿起了骰盅。

  兩人之間的比大小和謝斯年之前玩的骰寶並不一樣，感知到周嶼搖出幾點沒有用，楚瀟需要搖出比周嶼更大的點數。

  周嶼搖過幾輪，咚地一聲將骰盅放在了桌子上，對著下方微微頷首：「輪到你了。」

  楚瀟手臂僵硬地從一旁桌子上拿起骰盅，一瞬間腦子轉得飛快。

  她該怎麼辦？

  她甚至根本無法感知到周嶼搖出了幾點——她沒有謝斯年那樣強大的感知力，只能看著大屏幕上周嶼蓋下的骰盅暗自心驚。

  那她要怎麼才能搖出比周嶼更大的點數？她要搖出多少才能超過？

  更大，更大……

  楚瀟的腦子中突然靈光一現。

  就算她不知道周嶼搖出了幾點也沒關係。

  只要她能保證自己搖出最大的點數，她就不會輸！！

  一切念頭的形成僅在轉瞬之間，楚瀟已經拿起骰盅，若無其事地掀開骰盅看了一眼，似乎只是確認了一下裡面的骰子數量。

  然後，楚瀟迅速地在每枚骰子的「6」一面附上了一些自己的靈氣。

  這個動作只需要楚瀟輕輕抬手，僅在一瞬之間，動作輕微得讓人很難注意，楚瀟的手心裡卻沁出了汗。

  她知道周嶼一直緊緊地盯著自己，視線似乎還若有若無地黏在她手中的骰盅上。

  楚瀟並不確定周嶼有沒有看到她的小動作。

  總之，她飛快地重新將骰盅蓋上，開始大力搖晃起來，周嶼並沒有說什麼。

  楚瀟凝神靜心，感受著骰盅里那三縷靈氣的位置。

  她的想法很簡單，她對自己的靈氣還是比較敏感的，只要感知到三縷靈氣都落在了朝上的位置，就說明她搖出了三個六。

  三個六最大，她就不會輸。

  不過想雖然這麼想，但是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有些困難。楚瀟輕微的一個晃動，便有可能使原本朝上的「6」被置換到另一個方向。

  ……有點困難。

  楚瀟搖得手都酸了，還是沒有搖出三個六。她的眉頭不自覺地深深皺起，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

  她不斷調整著力道和角度，試圖用這輕微的差別將骰子搖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很久，周嶼倒也不催促，就這麼盯著她，謝斯年和緋依也滿懷緊張地注視著楚瀟。

  「咚！」

  一片寂靜中，楚瀟終於將骰盅扣在了桌面上。

  她微微喘著氣，眼睛卻是極亮地盯著周嶼：「你開吧。」

  她做到了！

  三個六，只要周嶼不是三個六，她就能贏過周嶼！！

  周嶼微微勾唇，抬手掀開了骰盅。

  大屏幕上呈現出周嶼手邊骰盅的情況：骰子朝上的那一面，是整整齊齊的三個血紅的「6」。

  楚瀟心中的欣喜還沒來得及升騰，就在巨大的打擊之下化作了泡影。

  周嶼居然，也搖出了三個六。

  在看到周嶼骰子的一瞬間，緋依和謝斯年的心就都提到了嗓子眼，紛紛緊張地看向楚瀟的手。

  楚瀟死死地抿著唇，心中湧起濃烈的不甘。

  緋依看她這個表情，還以為她在難過，連忙小聲安慰道：「沒事的瀟瀟，三局兩勝嗎，就算你這局輸了，還有我和謝斯年頂著呢，不要傷心。」

  「我沒有傷心。」聽見緋依的話，楚瀟終於擠出了一個笑容，「我不會輸的。」

  她也緩緩掀開了自己的骰盅。

  「哎呀，嘖嘖嘖，居然打平了。」周嶼遺憾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緋依和謝斯年的神情從驚訝轉變為難以置信，緋依湊到骰盅前看了又看，然後才喃喃道：「第一次賭大小居然就搖出了三個六？我的天哪，瀟瀟你簡直是賭神！」

  謝斯年也說：「你運氣這麼好，剛才在下面就應該和我一起去賭……」

  緋依：「還是算了吧。」

  話雖這麼說，但是楚瀟還是沒有錯過他們故作驚訝時，眼角流露出的笑意。

  看來他們都看到了之前她的小動作，也都明白她是怎麼贏的了。

  這個方法行之有效，希望緋依和謝斯年能懂她的意思，也用靈力對骰子進行標記。

  楚瀟微微斂眸，再抬眼時，眼中滿是對周嶼毫不掩飾的挑釁：「不好意思，你贏不了我。」

  周嶼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楚瀟：「第二局，開始。」

  他將骰盅重新蓋好，拿起來隨意地要晃兩下，又蓋在桌面上，視線散漫地掃過下方三人：「這局緋依來。」

  被點名的緋依並不感到意外，她沒有多說什麼，走到一邊拿起骰盅，如法炮製將靈氣標記上去，然後開始搖晃。

  緋依高舉著胳膊晃了一會兒，手腕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輕輕一翻，輕微的震動使得最邊緣的骰子翻了個身，變成六點。緋依輕輕呼出一口氣，將骰盅放到桌面上。

  「開吧，」她說。

  周嶼將他的骰盅掀開，全場譁然。

  又是三個六。

  楚瀟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

  不出意外，周嶼也有能穩定搖出六的方法。那麼這局將會又是一場平局，下一局……周嶼還會是三個六。

  周嶼對緋依的骰子結果似乎早有預料，只是象徵性地感嘆了一聲，然後就揮揮手，示意進入下一局。

  最後一局，要賭的是謝斯年。

  前面的兩局分別是平局，最後一局周嶼大概率會擲出三個六，如果謝斯年擲出三個六，那這局就算平局。

  只不過，平局的話……

  「嘩啦嘩啦——」

  一時間，空蕩的大廳里只剩下骰子碰撞的嘩啦聲。周嶼手捧骰盅，突然傾身向前，半個身子探出護欄，微笑道：「容我再提醒一下你哦，如果這局也是平局的話，那也是我贏。」

  說著，周嶼甚至沒等謝斯年搖骰子，便抬手掀開了骰盅。

  不出意外，三個整整齊齊的六，朝上的一面鮮紅刺目。

  周嶼滿意地看著手中的骰子，再看向謝斯年時，笑容滿面：「謝斯年，你可以開始了。」

  楚瀟三人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很難看。

  ……這是死局，他們根本不可能贏。謝斯年最多能搖出三個六，達到平局，之後他們就輸了。

  周嶼早就給他們設計好圈套了。這個看似公平的靠運氣和技巧的遊戲，其實一開始就通向了死局。

  周嶼根本就不想放他們走，或許只是感到無聊從而用這種方法消遣他們而已。

  不管怎樣都沒有退路了，要不，現在趁著周嶼不注意……攻上去吧？

  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楚瀟便悄無聲息地摸出了符紙，與此同時，緋依的手已經按在了自己的辮子上，蓄勢待發。

  氣氛凝滯即將到達頂點的那一刻，謝斯年突然伸手拿起了骰盅。

  「那就來吧。」

  「？！」楚瀟和緋依微微訝異，震驚地看向謝斯年。

  這幾乎是必輸的局面，難道他還要再掙扎一下？

  但是看謝斯年一臉沉穩，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楚瀟還是暫時壓下心中疑惑，將符紙收了回去。

  他們不一定打得過周嶼，眼下除了繼續進行賭局，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謝斯年胸有成竹的表現讓周嶼臉色一沉，原本的得意和輕蔑瞬間煙消雲散，微微向前傾身緊盯著謝斯年，目光中充滿探究。

  謝斯年在萬眾矚目下，拿起骰盅搖了起來。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骰子的嘩嘩聲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大。

  慘白的燈光在他裸露的手臂上流轉，緊繃的肌肉線條展示出謝斯年內心的緊張。

  楚瀟百思不得其解：他難道還能搖出三個七不成？

  不知過了多久，楚瀟突然聽到骰盅里傳來一聲輕微的碎裂聲，接著骰盅里的聲音變得更響亮且細碎。

  謝斯年動作一頓，接著又搖晃幾下，然後重重地將骰盅放在桌上。

  「開。」周嶼饒有興趣地盯著謝斯年，覺著這只是他最後為了拖延時間做的垂死掙扎，「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樣。」

  謝斯年微微勾唇，揭開骰盅。

  楚瀟湊上前，看清骰盅內的情形之後，立刻目瞪口呆。

  謝斯年的骰盅里居然有六枚骰子——原先的三枚骰子硬生生地從中裂成了兩半！

  骰子朝上的一面，是整整齊齊的三個六，以及，它相對的三個一。

  謝斯年居然真的搖出了三個七？

  還能這樣玩？！

  謝斯年笑著道：「我的點數比你大，你輸了。」

  周嶼僵在原地，麻木地看著那裂成兩半的骰子，問：「這是什麼？」

  「三個六三個一，一共二十一點啊。」謝斯年理直氣壯。

  周嶼一噎，死死地盯著謝斯年，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這個不算。」

  「為什麼不算？」謝斯年問，就在周嶼即將開口說話之前，立刻又出聲將他堵了回去，「你一開始可沒有說不能用物理手段使骰子點數變大，我有21點你只有十八點，我贏了。」

  周嶼的眼角開始抽搐：「我沒說不代表這是可以的，這……總之，這不公平。」

  謝斯年冷笑：「這個賭局本來就不公平，憑什麼三局平局都算你贏？」

  「憑什麼，當然是……」周嶼一時語塞，煩躁地提高了聲音，「平局三次算莊家贏，這是我訂的規矩，也是不夜城的規矩。」

  「你定的我就一定要遵守？那我說平局三次算我贏，行不行？」

  周嶼被謝斯年這一句接一句堵得無話可說，他在原地氣急敗壞了一會兒，終於放棄了和謝斯年鬥嘴，看他的目光愈發冰冷。

  「給我殺了他們！」一片寂靜里，周嶼突然大聲道，「一個都不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