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歡迎來到不夜城（七）

  謝斯年最後一場賭局賺得盆滿缽滿，加上楚瀟和緋依二人的，他們身上總共有三萬一千五百枚籌碼。

  幾人也顧不上去把謝斯年的三千萬贖回來了，為了防止賭場裡的異狀對謝斯年再次造成影響，立即決定上頂樓。

  

  這次他們順利地就通過了電梯旁服務生的核驗。

  服務生恭恭敬敬地朝他們鞠躬，態度別提有多好了：「幾位是第一次上頂樓賭場嗎？」

  「是的。」

  「啊，以防各位貴客找不著路，先在這裡和您說明，下電梯後直走便是賭場，電梯左邊那條路通向休息室，貴客可以支付一定籌碼在裡面休息。右邊的路則是通向老闆辦公室，還請各位貴客止步。」

  周嶼的辦公室？

  這個關鍵信息真實得來全不費工夫。

  「謝謝。」楚瀟彬彬有禮地點頭，努力抑制住上揚的嘴角。

  服務生按下電梯鍵，又親自送他們上了電梯，按下樓層按鈕。

  樓層按鍵一共就兩個，雖然顯示的目的地樓層是二樓，但是電梯上升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停下。

  在開門時，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條風格典雅的走廊。

  昏黃色的燈光打在地上，仿佛將周圍的色彩都沉澱了下來，腳下的地毯上繡著不同風格的暗色繁複花紋，順著三條走廊一直延伸到最深處。楚瀟一腳踩上去，感覺像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默契地朝右邊的走廊走去。

  剛走出沒幾步，就見走廊底端的門被打開，一個服務生模樣的人從裡面走出來。

  服務生見到他們，微微一愣：「幾位是客人嗎？VIP賭場在另一邊。」

  「不好意思，我們第一次來，想著隨便轉轉。」謝斯年說，「請問這裡是……」

  「這裡是我們大老闆的辦公室，貴客止步。」

  「原來這裡就是不夜城幕後老闆的辦公室嗎？」謝斯年的眼睛裡流露出真心實意的崇拜，「我們都非常崇敬這位大老闆，想要一睹他過人的風采，不知道他現在在不在？」

  「我們老闆不接客人很久了，」服務生禮貌婉拒，「而且老闆不常來辦公室，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不過老闆有時候來了興致，會去vip區域觀賞，各位說不定能在那裡碰見老闆。」

  服務生給出的信息倒是和那位前台小姐的一樣，許是顧忌他們的貴客身份，並沒有徹底拒絕三人的請求。

  「好吧，多謝。」謝斯年微微頷首。

  看來，眼下是非去那個VIP賭場不可了。

  楚瀟其實並不想去，她對剛剛發生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就怕VIP賭場比下面的普通賭場都詭異，會讓他們三人都失去理智。

  「安心，」謝斯年安慰道，「這種情況大概率是不會出現的。」

  三人放緩了腳步在走廊里行走，謝斯年壓低聲音道：「其實我們受到的影響程度都是不同的，你們有沒有發現，在我的意識很快陷入混沌的時候，你們只是稍微被影響，很快就能清醒過來。」

  緋依：「我也發現了，當時雖然情況很混亂，但是傷人事件發生後，還是有很多原本在一旁觀看的人表現出來的正常的害怕和逃跑反應。」

  「對，所以我認為，香氣和鼓聲對人體的刺激程度是不同的，具體的標準就是……」謝斯年皺眉，「人的欲望。」

  「我和你們的不同就是，我身處賭局之中，有著關於贏錢的願望，特別是在知道我們需要三萬籌碼之後，對於籌碼的欲望就越來越大。」

  「而你們只是輕微地想要獲得三萬籌碼，並沒有在賭局之中，心裡的欲望不強烈，受到的影響也就越小。」

  不管怎麼說，這種能影響人心智的東西絕對不是一般手段能做到的，而且有著極高的危險性。

  「到時候一定要抓住周嶼逼問清楚。」楚瀟說。

  「不過我們已經獲得了三萬籌碼，對於籌碼的欲望自然也就消失了，他再有什麼手段也影響不上我們。」

  謝斯年說著，用力推開面前的大門。

  這裡就是VIP賭場。

  賭場分為兩個部分，一個寫著交易區，一個寫著遊玩區。

  「交易區，是說裡面可以拿籌碼換東西嗎？」楚瀟好奇地朝裡面張望著，只能透過玻璃門看到緊緊拉著的幕布和一排階梯狀的坐椅。

  說起來，他們現在只看到拿東西換籌碼，還不知道籌碼能換些什麼，估計交易區的用途，就是將籌碼變成需要的物品。

  「不過這塊區域還沒有到開放時間，」緋依指著牌子上的一行小字，「這裡寫了，每隔三個小時開放一次。現在是下午四點半，距離下一場交易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你們累嗎？接下來如果能見到周嶼，可能是一場硬仗，不會再有休息的時間，要不要趁著現在去休息室休息一會兒？」

  「我不累。」楚瀟說。

  現在一路走來都還很順利，楚瀟心中記掛著陽竹和謝斯年，也沒什麼休息的心思。

  謝斯年倒也很想說自己不累，不過他的狀態並不允許，經過之前一番博弈，他的精神已經快要緊繃到極限了。

  「謝斯年，你去休息，我和瀟瀟去遊玩區探探情況。」緋依不容分說。

  謝斯年也沒有逞強：「行，你們萬事小心，有情況立刻給我發消息。」

  楚瀟和緋依點頭應下，謝斯年就分出一部分籌碼給她們，轉身離開賭場。楚瀟和緋依則是推開了遊玩區的玻璃門。

  遊玩區的設施其實和一樓賭場相差不遠，整齊擺放著幾張賭桌，賭桌上吊著明亮的燈光，整個區域的面積也很大。不同的是這裡設置了很多零散的供休息的座椅，人數也不多。

  楚瀟發現，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賭桌旁邊觀賞，賭桌上基本只有兩個人在對局，最多的人數也不超過四個。

  「楚瀟你看。」緋依突然聲音微沉。

  緋依手指的那張桌子離她們不遠，除了零星圍觀的和正在對局的兩人，還有……幾個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的人。

  他們的脖子上套著項圈，項圈一側延伸出一根鏈條，另一端攥在賭桌上衣冠楚楚的男人手裡。他們戰戰兢兢地用頭抵著地面，身上破爛的衣衫之下滿是一條條已經結痂的鞭痕。

  「這是怎麼回事？」楚瀟呼吸一滯，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賭桌上的其中一人罵罵咧咧地踹向了趴在自己腳邊的人。

  「媽的，又輸了！」

  這一腳的力道顯然不清，那個人被踹得直接就地翻滾了出去，氣息微弱地顫抖了一會兒，好半天才掙扎著爬起來，垂著頭瑟瑟發抖地又爬回了那個西裝男仔的腳邊。

  緋依抿了抿唇，眼底略過一絲不悅。

  而在最初的震驚過後，楚瀟有些怒火中燒：「這簡直……這簡直把人當作了牲口！」

  她說這話並沒有刻意控制音量，離她們較近的幾個人自然是聽到了，其中有人不悅地轉過頭來，正要說話，在看見楚楚瀟和緋依的一瞬間，眼中陡然划過一絲驚艷。

  他臉上轉而掛起笑意，和氣道：「兩位美女第一次來？你們不知道也正常，只有在不夜城待過一段時間中，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樂趣。」

  「這個人啊其實是個奴隸，被人買下來了，自然是要對買主唯命是從……唉，你別這樣看著我呀，能被人買下那是他運氣好，你知不知道那些沒人買的奴隸都……嘖嘖嘖……」

  楚瀟問：「都怎麼樣了？」

  「有些品質好的奴隸會留下來二次交易，剩下的……自然是清理掉了。」那人微微一笑，「不夜城裡可不需要沒用的廢物。」

  「那這些奴隸是怎麼來的？」

  楚瀟沒心情和他客套，只管一股腦問著自己的問題，好在那人也沒計較，繼續大方爆信息。

  「有些人，當的就是自己的自由身，還有些人如果當無可當的時候，不夜城就會將他整個人一起收走，變成待拍賣的奴隸。」

  「其實當奴隸總比缺胳膊少腿好一點，奴隸是可以贖身的，買主心情好了說不定會賞奴隸一些籌碼，他們就可以拿去賭，賭到一定的額度就可以贖回自己。不過，他們還得有名活到那個時候。」

  那人笑吟吟地看向賭桌上。

  只見賭桌上的其中一人面色難看，他對面那人穿著得體的白色襯衫，得意地微笑著：「你輸了。」

  「你別太得意，只是小輸了一局而已。」西裝男子撇撇嘴。

  「你不會輸不起吧，」襯衫男子冷笑，「按照剛才的約定，一萬籌碼和一隻手，你選一個吧。」

  「當然是一隻手，你不會想從我手上淘到一萬枚籌碼吧。」

  襯衫男子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楚瀟倒是微微吃驚，雖說一萬枚籌碼的數量確實很大，但是能來VIP區域的人怎麼可能出不起這個價，就算失去了全部家當，也比砍掉一隻手要好吧？

  不過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解答。

  襯衫男子只說要一隻手，但是沒說要誰的手，只見西裝男子微微示意，便有一個服務生端著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放著一把鋥亮的刀。

  西裝男子慢條斯理地拿起刀，對著自己腳邊的奴隸比畫兩下：「你是打算自己砍，還是我幫你砍？」

  ……他是打算用別人的手腳來還自己的賭債！

  楚瀟有一瞬間出奇的震驚和憤怒，但當她環顧一圈，發現所有人臉上都毫無波瀾，甚至有人還帶著非常喜聞樂見的表情，她就悲哀地意識到，這似乎是不夜城內被認可的規則。

  奴隸整個人都歸買主所有，那麼買主要他的一隻手，又有何不可呢？

  「不、不要、求求您……」

  刀尖折射的亮光照進了奴隸的眼睛裡，巨大的恐懼之下，他無法抑制地顫抖著：「求您饒了我吧……我可以替您支付一萬枚籌碼……」

  他真的是害怕到口不擇言了，西裝男子冷笑一聲：「你替我還？那可是一萬枚，你還當得起嗎？」

  「我，我再去當，當……」

  「噹噹噹噹什麼？你現在還有什麼可以去當的？別忘了，你整個人都是屬於我的財產，要當也是找我當。」西裝男子譏笑道。

  那奴隸卻忽然抬起頭來，仿佛下了莫大的決心，嘴唇囁嚅著，終於開口道。

  「我當我的命。」

  西裝男子一愣，隨即是像聽到了什麼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襯衫男子的臉上也帶著譏諷的笑意，四周圍觀的人群中不時傳出幾聲竊竊私語。奴隸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話淪為了笑柄。

  西裝男子笑夠了，這才俯下身拍拍他的臉：「瞧瞧，你還抱著多麼愚蠢的想法。」

  「在不夜城裡，最不值錢的就是命了。」

  連人都能被隨意買賣交易，在這裡，性命的丟失只在一念之間。

  他的命早就掌握在他的買主手裡了。

  「好了，看來你是不願意自己動手了，」西裝男子語調一轉，帶著森森冷意，「既然如此，就勞煩你，替我動手吧。」

  被他點到名的服務生微微躬身：「樂意為您效勞。」

  「不不不不不……不要！」

  奴隸驚恐地連連後退，西裝男子卻使勁扯著手上的繩索，迫使奴隸仰著腦袋走上前。奴隸驚恐的眼睛裡倒映出服務生舉著刀越走越近的身影。

  刀尖即將落下的那一刻，緋依帶著楚瀟背過身。

  「啊啊啊啊啊啊——！」

  一時間，大廳里只迴蕩著奴隸悽厲的慘叫，引得其他桌正在賭局的客人們扭過頭，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轉了回去。

  片刻之後，響起西裝男子的聲音：「喏，給你了，繼續。」

  襯衫男子說：「髒死了，拿去丟掉吧。」

  楚瀟的一隻手被黑衣牽著，止不住地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恐懼。

  她克制不住地想，他、他們、站在這裡的所有人……他們現在還是人嗎？

  緋依拉著思緒混沌的楚瀟來到了一個遠離人群的僻靜角落，緋依突然回過頭，定定地直視她的雙眼，然後低頭貼近他的耳邊。

  「這裡有邪靈碎片的氣息。」緋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