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歡迎來到不夜城（五）

  不夜城內賭桌種類眾多，謝斯年挑選了數量最多、最易簡單上手的一種類型——骰寶。

  骰寶就是俗稱的買大小，規則簡單，先由莊家把三枚骰子放到骰盅內搖晃，再由各位閒家，也就是參與遊戲的客人下注，下注完之后庄家便打開器皿並派彩。其中，客人們可以押大、押小、押圍骰或者押全圍。全圍即押三顆骰子上的數字都一樣，圍骰在此基礎上還需押中骰面上的數字是什麼。

  開骰後，將骰盅內三枚骰子上面的點數相加，總點數4至10稱作小，11至17為大，三個骰子同號則莊家通殺。

  謝斯年的十枚籌碼在其他人快要堆積如山的籌碼中，顯得渺小得有些好笑。楚瀟眼睜睜地看著謝斯年將籌碼放到「小」上面，忍不住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咱們不會第一把就把十枚骰子輸完吧？」

  

  「輸完就輸完唄，人生在世哪有不輸的，大不了我再花一千萬買十枚來玩玩。」謝斯年滿臉無所謂道。

  他將錢袋放到「小」那個格子上面。就走到一邊靜靜等待，突然扭過頭看到了楚瀟一臉的不可置信。

  謝斯年噗嗤一聲就笑了：「對我有點信心嘛，不會輸的。」

  等到所有人都下完注，莊家四下掃視一眼，伸手打鐘，「叮——」的一聲迴蕩在賭桌上空，賭徒中間短暫地安靜了一秒。

  「停止下注了啊——買定離手！」

  莊家在萬眾期待中掀開了骰盅。

  楚瀟努力地伸長了脖子去看，視線卻被眼前密密麻麻的腦袋擋住，只聽得莊家喊道：「一三四，共八點，小！！」

  謝斯年押中了！

  楚瀟心中有種劫後餘生般的輕鬆，第一次知道原來不賭，光是看著就能這麼緊張。

  「賺了十枚，」謝斯年笑著道，「押大押小這個注的賠率是一比一，還是比較小的。」

  「那十枚賺十枚，二十枚賺二十枚，假設你一直不輸，也要贏……」緋依頓了頓，心中默默計算著籌碼翻倍到一萬時候需要贏的局數，最後表示放棄，「反正至少要贏好幾十局吧。」

  就算謝斯年真的是賭神，能連續馳騁數十把沒有敗績，這麼長久下來對他的精神力也是巨大的消耗。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先賭賭看吧。」說話間，謝斯年又輕描淡寫地將所有的籌碼放在「大」那一個格子上。

  楚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謝斯年的那袋籌碼吸引了，驚心動魄地等著莊家開骰，果不其然又是謝斯年贏。

  謝斯年臉上逐漸顯出一些興味盎然：「繼續，我押大。」

  楚瀟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非常擔憂地看著謝斯年放上籌碼。

  等著其他客人陸續下注的時間，身旁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客人，可以看一下您的籌碼袋嗎？」

  楚瀟嚇了一跳，和緋依齊刷刷回頭，發現一個服務生模樣的人正站在他們身邊。不過他並不是對著她們說的，而是站在她們身旁同樣觀望的一個客人。

  那人倉皇低頭，支支吾吾不肯掏出自己的籌碼：「我，我……」

  服務生仿佛心領神會：「您是沒有籌碼了嗎，先生？」

  「……」

  「不夜城不歡迎沒有籌碼的人，」服務生臉上的微笑不變，語調卻很冷，「不過如果您能去兌換處重新置換一些籌碼，不夜城的大門會再次為您打開。」

  「好，好的，我馬上就去……」

  那人捂著口袋，灰溜溜地從人群之間穿了出去，服務生又轉頭詢問起附近的另一個人。

  緋依見狀，默默拉著楚瀟退後了一步，問道：「你看到了嗎？」

  楚瀟點點頭。

  「看樣子，是有人在賭場裡面巡邏，隨即檢查在場的客人們，如果發現誰身上沒有籌碼，就會將人請出去或者督促他們去兌換處兌換籌碼，」緋依朝遠處一指，「喏，那裡也有幾個正在巡視的人。」

  「瀟瀟，你覺不覺得這個舉動的用意……就是減少觀看者的數量，督促客人們投入無休無的賭博中去？」

  謝斯年也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情況，他心中早已做出了推斷，立刻又從口袋裡摸出兩張卡遞給楚瀟和緋依：「這裡面分別有一千萬，你們也去換點籌碼放在身上。」

  那名服務生離楚瀟二人已經很近了，再從謝斯年放置的籌碼中拿出一部分來發給二人，時間有點來不及，而且身上多一些籌碼也不是壞事。

  楚瀟已經逐漸習慣了謝斯年的財大氣粗，她一臉肉痛地接過卡，然後和緋依一路狂奔到兌換處。

  兌換處的前台小姐正在收拾東西，楚瀟猛地伏上櫃檯，一手將卡拍在桌上。

  「真是的，能不能不要總挑人下班的時間來。」前台小姐撇撇嘴，「要換什麼？」

  「卡里有一千萬。」

  前台小姐的目光在卡上流連：「又是錢？一千萬兌五枚籌碼。」

  「什麼？！」楚瀟和緋依驚呼出聲，緋依難以置信道，「之前不還是一千萬十枚的嗎？」

  前後才過多久，一千萬的價值直接被攔腰斬斷，從十枚籌碼變成了五枚，這個貶值也太大了！！

  簡直就是奸商！！

  「嘖，我應該早就說過了錢不值錢吧，」前台小姐一臉不耐煩，「之前是看在那位小哥哥的面子上，給你們這些新來的一點福利，只是嘗到了一些甜頭而已，不要以為在不夜城內一千萬就是換十枚籌碼了。所有的兌換價格都是會變化的，可能今天價值連城的東西，明天就會因為老闆一個念頭的改變而變得一文不值。」

  「而且一千萬五枚籌碼已經是我能給出的最高價了，這還是看在你倆也比較合我眼緣的份兒上，其他人都沒有收的。」前台小姐翻來覆去就是這些話術，「不信你去問問，我馬上下班了，你去問接班我的那個前台，他兌不兌錢。」

  前台小姐說得有恃無恐，仿佛篤定了楚瀟的一千萬隻能在她這裡兌。楚瀟思考良久，還是不敢賭，只得一咬牙道：「那行，換吧。」

  「好，一千萬，當期三天，記得來贖回。」

  前台小姐著急下班，快速開完票據就閃人了。

  楚瀟和緋依各自捧著一個錢袋子面面相覷，緋依忍不住拿起來顛了顛：「整整一千萬，就換了這些沒什麼用的東西？」

  「只是在我們眼裡沒什麼用而已，」楚瀟嘆了口氣，「走吧緋依姐，我們先回去找謝前輩。」

  兩人循著記憶找到之前那張賭桌，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個子高挑，氣質出眾的謝斯年。

  只不過她們僅僅離開了一會兒，謝斯年身旁就被一圈又一圈的賭徒們堵住了，這種情況下再想走到謝斯年身邊那可是舉步維艱，楚瀟二人就決定在賭桌後面等著謝斯年結束。

  許是她們看起來太像身無分文的閒散人員，那位服務生在賭桌周圍轉了一圈，最後轉到了她們面前：「兩位女士您好，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你的籌碼袋？」

  楚瀟二人早有準備，非常淡定地將錢袋遞了過去。

  服務生也沒細看，只是粗略地掃了眼便又還回來：「打擾了，祝您在不夜城玩得愉快。」

  等到服務生走了，楚瀟才附在緋依耳邊小聲說道：「這個服務生還怪有禮貌的嘞。」

  「看來身在不夜城，確實要在身上帶點籌碼防身。」緋依說著，踮起腳又朝裡面望了望，「話說，謝斯年要賭到什麼時候去啊，可別輸光了吧。」

  楚瀟：「等再過幾局，我們就去把謝前輩喊出來吧。」

  賭桌上時而出現短暫的靜謐，時而響起幾乎要撕破耳膜的歡呼聲，楚瀟靠著這兩個聲音的交疊出現，大概能推測出已經過了幾輪。

  謝斯年隱沒在人群里，背對著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不斷拿籌碼放籌碼的動作里，能看出他處於極其興奮的狀態。

  楚瀟一邊心裡默默記著數，一邊緊緊盯著謝斯年。

  不知過了多久，楚瀟突然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楚瀟的意識模糊了一瞬，她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己的異常，當下猛然閉上眼睛，使勁甩了甩頭。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感覺到周圍的燈光似乎暗淡了一些。

  白色的燈光此時居然泛著淡淡的粉色，楚瀟感覺自己目之所及所看到的所有東西都仿佛鑲著一層淡紅色的邊，看得她雙眼直發熱。與此同時，她心底還逐漸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狂熱。

  這份狂熱在周圍人的一聲聲歡呼聲的刺激中逐漸攀升，不斷刺激著楚瀟的大腦，甚至當她看到周圍人臉上興奮的、狂熱的神情時，心底的狂熱都會節節攀升。

  有個聲音在她心裡對她說，去賭賭看吧，為什麼不賭呢？

  你手上已經有籌碼了不是嗎？

  雖然輸了就是一無所有，但是萬一贏了呢？

  只要贏了，就能翻本，只要不放棄，多玩幾局，命運之神總有一天會眷顧到自己身上，到時候區區一萬枚籌碼唾手可得。

  不，一萬枚太少了，她還要一百萬，一千萬，一億……

  這簡直像催命符一樣的聲音不知道是從何而來，一遍遍地徘徊在楚瀟心底，和楚瀟心底的那份狂熱與渴望相互挑逗著。

  楚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但此時此刻，她居然無法控制自己，在那個聲音的蠱惑下朝前邁出了一步。

  突然，手腕被人用力地拽住。

  她被緋依強行拉回去，緊接著一股刺鼻的味道就鑽入了她的鼻腔。

  楚瀟猛地打了個激靈，混沌的意識終於清醒一些。

  「咳咳咳咳……」

  「抱歉，事出緊急，」緋依略帶歉意地看著她，「只能採用這種方法讓你清醒起來，怎麼樣，你還好嗎？」

  「咳咳咳咳……我沒事，不過緋依姐，你怎麼出門還隨身攜帶著風油精啊……」

  「我老是犯困，總是在身上帶著備用，這次可能是忘記拿出來了，」緋依說，「不過雖然它味道刺鼻了一些，還是有用的就行。」

  風油精的味道蓋住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味，楚瀟立刻道：「緋依姐，這香氣有問題，它好像能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人的神智。」

  緋依點頭：「我也發現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空氣里就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香味，在香氣的逐漸累積下，楚瀟才陷入了剛才那種不知名的狂熱狀態中。

  「你看這些賭徒們，」緋依將楚瀟拉到自己身邊，兩人儘量朝著人少的方向走去，「他們的狀態也很奇怪，比你剛才還要嚴重。」

  賭場上不乏一些冷靜睿智的客人和因為玩累了所以提不起興致的客人。不過現在，這些人好像全都消失了，目光所及之處，都是聲嘶力竭、青筋暴突的賭客們。他們似乎全體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只剩下最原始的衝動在支配大腦。

  「壞了，不知道謝斯年怎麼樣了。」緋依面色一沉。

  兩人也顧不上賭桌外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的賭徒們了，硬是從最外層生生擠了進去，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終於擠到謝斯年身邊。

  「前輩！」楚瀟看到謝斯年，又是高興又是擔憂，「你還好嗎？」

  謝斯年偏頭看了楚瀟一眼，楚瀟就一下子愣住了。

  這樣的謝斯年是她從沒見過的。

  他的一張臉白得不像話，眼裡卻滿是鮮紅的血絲，就像殺紅了眼。他的袖子早就退到了小臂上方，露出來的手臂、額頭上，滿是暴徒的青筋。

  謝斯年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了，但他的眼底分明燃燒著火焰，狂熱得仿佛如有實質。

  他只是看了楚瀟一眼便冷淡地扭過頭，目光落在莊家手中的骰盅上，逐漸露出一個笑容。

  楚瀟心驚肉跳，連忙按住他的手：「前輩你不能再賭了！」

  莊家的聲音從長桌另一頭傳來，如同鬼魅：「這一輪的下注馬上就要結束了,還有沒有客人要下注的？」

  謝斯年強硬地推開她的手，將面前已經堆成小山的籌碼推出去，理智全無：「我押大。」

  （聲明：本章中涉及賭大小遊戲規則的資料均來自百度~如有錯誤，歡迎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