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探靈(七）

  「現在我們有必要分析一下當前的情況。」

  一片沉默中，最為穩重老成的鄧子穆率先開口。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客廳被一盞昏黃的燈光籠罩著，七人齊齊坐在沙發上，一絲絲寂靜流淌在別墅內，夾雜著隱秘的不安。

  「這檔綜藝起碼比我一開始想像的那種要差得遠，」鄧子穆微微蹙眉，「這裡似乎真的有，呃，超自然生物的存在，但是對我們似乎沒有實質性的傷害？」

  「只是造成了一點精神上的傷害。」程清補充道。

  「同時，截至目前節目組發布的兩個任務都……」南楠組織了一下語言，「被我們以一種巧妙的方式完成了？所以我們其實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完成一個任務，也就不知道……」

  「不知道完成任務後的結果是什麼。」莫清清接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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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如此，光是「請筆仙」這個知名度很高聽上去就很作死的活動，都讓人感到不適，一些關於筆仙的都市傳聞眾人還是有所耳聞的，誰都不想見到真的將筆仙請來了的後果。

  「那麼節目組究竟想要幹什麼？」陸欣然難得說話不帶波浪號，「這檔探靈綜藝，不僅題材新穎很吸量，而且也有之前幾期節目的粉絲基礎，好好拍絕對能火，只需要簡簡單單地用點劇本特效或者道具就行了。節目組為什麼放著這好好的路子不走，發布一些莫名其妙的任務？」

  更別提這個任務看上去還有些詭異。

  莫清清嘀咕道：「就是就是，可給我嚇一大跳，要是給嘉賓嚇出個好歹來，這個節目還拍不拍了？節目組不保障嘉賓安全的嗎？」

  一句話點醒了楚瀟，她擰眉沉思半晌，竟是搖了搖頭：「那個引我們過來的工作人員從來沒有說過要保障嘉賓的安全。」

  眾人一下子愣住了。

  節目保障嘉賓安全，在一開始幾乎成為眾人共識，雖然在短短一天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這個共識有所淡化，但乍一下被楚瀟拋出來，還是讓人措手不及。

  陽竹摸索著臉蛋細細回憶：「我們從集合點到別墅的這段時間裡，其實一共只見了兩個工作人員……然後，在大巴車上的時候，當時我們討論有沒有劇本的事，只有鄧哥提了一句節目組保障嘉賓安全什麼的，然後……啊！當時那個工作人員什麼都沒說！他可沒肯定！」

  莫清清看著快要被嚇哭了，依舊倔強道：「但也沒否定啊不是嗎……應該吧……」

  「直播間外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節目組應該不會置嘉賓於不顧，」鄧子穆說完，突然發現大家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朝自己看了過來，「呃？怎、怎麼了？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程清就坐在他旁邊，拿出一根手指向後指了指，緩緩向後側過腦袋。

  鄧子穆這才發現眾人不是在看他，而是在越過他看他身後的——大屏幕。

  大屏幕本來隨著直播的結束而關閉了，此時卻慢慢亮了起來。

  「怎麼回事？」不知是誰小聲地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話，楚瀟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逐漸亮起的屏幕，以及上面的一行字：

  額外任務：請選出兩人參加今晚的守夜（直播依舊關閉，請各位嘉賓放心。）

  「……」

  謝邀，根本放心不下。

  「這算什麼？」楚瀟笑了，「額外任務？還非要避開所有直播觀眾的耳目發布，不會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吧？」

  高冷的大屏幕沒有給她解釋，只是又把那行任務字體放大了一些。

  「那我來守夜吧。」楚瀟說，「我之前也經常熬夜，守夜幾天壓力不大。」

  既然給了這個任務，也就是說晚上會發生什麼事情？那就讓她瞧瞧。

  「那我也來吧~」陸欣然也開口道。

  楚瀟有些意外地看向陸欣然：知道這位公子哥膽子很大，倒也沒想到他膽子能有這麼大，倒是和她之前的刻板印象相去甚遠。

  「那就我們倆吧。」楚瀟拍板道。

  其他人守夜她也不放心。

  角落中的攝像頭閃爍著紅點，攝像頭有之後，幾雙眼睛密切注視著別墅內的情況。見眾人沒有因為誰去守夜這個問題爭執推諉，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矛盾都沒有爆發，頓時一陣懊惱。

  *

  聽見楚瀟的話，剩下幾人忍不住都鬆了口氣，又想起現在的輕鬆是建立在楚瀟和陸欣然的辛苦之上的，一口氣瞬間又卡在喉嚨里，不知道該不該松，只得面色複雜地望向兩人。

  楚瀟笑道：「都這麼看著我做什麼？現場的所有人裡面好像沒有比我更適合守夜的了吧？」

  陸欣然：「雖然我沒有那麼厲害，但是我相信楚瀟大師一定會保護好我的~」

  剩下幾人這才將那口氣完全呼出去。

  楚瀟確實是在場所有人之中最適合守夜的，但這也不是她今晚要守夜的理由，貿然請求楚瀟守夜承擔未知的風險還是有些不妥。現在楚瀟和陸欣然主動請纓守夜，倒也是解決了眾人心中一個大難題。

  「謝謝你們。」程清由衷道，肉麻的話在嘴邊滾了一圈，最終出口還是變成了，「晚上小心一點。」

  這莫名其妙的悲壯感是什麼情況？楚瀟不由得有點想笑。

  其他人雖然沒有明說，但心中對兩人也是非常感激的。幾人又在客廳聊了幾句，便提議各自解散回房休息。

  尤其是楚瀟和陸欣然更是要抓緊時間睡覺，等到晚上十點之後熬個大夜。

  不過楚瀟倒是毫無睡意，回房之後拉開行李箱，從裡面抓了一把雜七雜八的符紙塞進外套口袋裡，之後又因為沒有手機實在無聊，索性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

  漸漸地，困意襲來，楚瀟立馬強撐起精神掀開眼皮，抬手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

  她可不敢真的睡著，萬一睡過頭了就不好了。

  突然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冷風，凍得楚瀟一個機靈，下意識地就想重新縮回被子裡，然後雙眼瞪大，猛地清醒了。

  不對，好像冷過頭了。

  就算是在晚秋，就算是在深山老林里，也不應該這麼冷吧？

  楚瀟披好外套坐起身，朝牆上的掛鍾望了一眼：九點四十五分。

  更令她警惕的是，空氣中又開始瀰漫起了絲絲縷縷的陰氣。

  傍晚她挨個房間檢查過之後，在每個房間都貼上了淨化陰氣的符紙。至少在她躺上床閉上眼睛之前，整個別墅還都是乾乾淨淨的。

  此時，已經失效的淨化符正貼在門上，暗淡的仿佛要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楚瀟揭下符紙隨手搓成灰燼，拉開門走了出去。

  「嘎吱」她走下樓梯，儘管小心翼翼，依舊讓木質樓梯發出了微弱的聲音。細小的聲音在滿屋的寂靜里被無限放大，仿佛水波一般在屋子裡迴響。動靜吸引住了一樓大廳那人的注意，陸欣然抬頭望上來：「你醒了呀~」

  整個客廳只點了一盞昏黃的小檯燈，將陸欣然半個身子籠罩在橙色的光線下，他手中正拿著一本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雜誌。

  楚瀟借著月光走到一樓，坐在檯燈另一側的沙發上，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呆在房間裡也沒事幹~我九點多就來了，在一樓到處轉了轉。」

  「大晚上敢在空無一人的別墅里轉轉，你膽量不錯嘛。」楚瀟打趣道。

  陸欣然也笑了：「能得到執行官大人的誇獎，那我真是榮幸之至。」

  楚瀟一下子愣住了：「你？！……」

  一瞬間她腦子裡閃過許多個念頭：莫非陸欣然也是執行官？她也不算對每個執行官的臉都認識，更別提有些性格怪異的執行官喜歡掩面出席會議。陸欣然又是怎麼認出自己的？還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難道他才是那個組織這場節目的人，因為看出了她的身份所以親自下場打算將他們一網打盡了？陸欣然家這麼有錢組織一個節目也不是什麼難事……

  在楚瀟腦中的猜想逐漸偏移的時候，陸欣然出聲淡淡解釋道：「謝斯年是我表哥。」

  「什什什什麼？」楚瀟這下更震驚了，「謝前輩是你，的，表，表哥？」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

  怪不得當初謝斯年給他的資料里，陸欣然比別人的更詳細一些……

  「你們關係這麼好的嗎？」楚瀟想了想，狐疑道，「連執行官這種事，你表哥都能告訴你？」

  「準確地說，我表哥之前見我資質不錯，曾經推薦我去成為一名執行官來著，」陸欣然聳肩，「但是我拒絕了。」

  楚瀟下意識道：「為什麼？」

  「我要當大明星啊~哪有時間去當執行官。」陸欣然往沙發背墊上一靠，理所當然道。

  楚瀟：「……」

  「至於你是執行官這個事情嘛，其實是我猜的~畢竟節目開始之前，我表哥可是特意來找我，要我記得照顧一下節目裡的兩個素人，後來發現，是我被照顧了。」

  陸欣然狡黠地眨眨眼：「能讓我表哥那麼上心，還有特殊能力的人，我猜應該也是執行官吧？所以我就試探著問了一下，你也沒否認不是嗎？」

  「……」楚瀟說，「是，我和你表哥也算是同事吧。不過更多的時間，我還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雜貨鋪店主罷了。」

  陸欣然立馬就來了興致：「噢~那執行官一般的工作都是什麼？好玩嗎？聽我哥說還要去地府，真的假的啊？地府長啥樣？」

  他純純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扯著楚瀟問東問西，楚瀟還沒想好從哪個問題開始回答，一直散發著幽幽光暈的檯燈突然閃爍了一下，突然啪嗒一聲滅了。

  楚瀟眼前短暫漆黑了一瞬，再睜眼時，只見月光傾瀉進入客廳，照亮了牆上的時鐘。楚瀟站起來走近，努力看清上面的時針正指向數字10的位置。

  十點到了。

  「原來會斷電啊。」陸欣然撇嘴。

  楚瀟又重新坐回沙發上，兩人漫無目的地將整個客廳都四處打量了一通，只聽得秒針滴答滴答走過的聲音，楚瀟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們難道要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坐一晚上嗎？」

  陸欣然的聲音從一旁飄過來：「好像是的哦~」

  現在這個情況，和陸欣然聊完天之後，怕倒是不怕，緊張也不是很緊張，就是無聊，實在是無聊，一想到這個無聊的事情還要持續整個晚上，楚瀟就靜悄悄地崩潰了。

  她一開始想像的守夜，不是這樣的……

  「我也去轉轉。」楚瀟實在是坐不下去了，刷一下站起身，低頭看向一側的陸欣然。這人居然還挺能沉得住氣，依舊維持著原先的姿態坐在沙發上，手中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頁雜誌，也不知道這烏漆嘛黑的是在看些什麼。

  一樓一共被劃分為了六塊區域，正對的大門的便是客廳，也是面積最大的一塊區域，樓梯就在客廳最內側。正對大門朝客廳裡面看，客廳的左邊是廚房、餐廳以及楚瀟等人曾經涉足過的那條走廊和儲物間，客廳的右邊則是兩個閒置的房間，看上去像書房。

  楚瀟便從左邊的廚房開始，繞進去，轉一圈，再走出來。她本來是想看看有沒有手電筒，在一陣仔細地搜尋之後卻什麼也沒發現，乾脆放棄了，散步似的從左邊漫步到右邊。

  在靠近客廳的這個會客室內，楚瀟原本轉了一圈就想出去，腳步挪到書桌前時，不由自主地被牆壁上的一幅掛畫吸引了。

  會客室的窗簾大開著，月光從一側照入，剛好能照清楚掛畫的內容，也為它蒙上了一層獨特的朦朧美感。

  楚瀟正細細打量著，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緊接著陸欣然的聲音響起：「你在看什麼？」

  沒有人答話，房間裡只剩下細細流淌的月光，以及，從房間外的客廳里傳來的，那並沒有任何變化的、不大不小的紙張翻頁聲。

  楚瀟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勾起唇無聲地笑了。

  「你在看什麼？」那聲音又離得她近了一些，幾乎就快要貼在她的耳畔，甚至有幾許涼意順著她的皮膚掠過。身後之人離得她分明極近，她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