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豪門（四）生日

  劉紅嬌出來的一刻，楚瀟抬頭望進她的眼底，前塵鏡的能力瞬間發動。

  但這一次並不是像之前一樣，過去的畫面一張一張如同相片似的在眼前閃過。

  而是似乎有一雙大手將她的意識拽出，又丟入記憶漩渦之中。

  她頭暈腦漲了一段時間，再睜眼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劉紅嬌。

  她拿著一罐糖果，彎腰將董雪兒抱到腿上，伸手剝開一顆。

  楚瀟能夠感覺到，她的內心是非常輕鬆喜悅的。

  董雪兒興高采烈地接過，劉紅嬌就捏捏她的小臉蛋，溫言軟語道：「雪兒，在爸爸和哥哥面前，還是要裝作和媽媽不熟悉的樣子，知道了嗎？」

  董雪兒的小嘴一下子就扁了下去：「……這個，遊戲……不好玩……」

  楚瀟心中一凜，暗暗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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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劉紅嬌對董雪兒的所有冷淡和不關心，都是她在人前偽裝出來的？

  而她騙董雪兒說，這只是一個遊戲，讓董雪兒來配合她？

  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你如果能堅持和媽媽玩這個遊戲，下次媽媽再多獎勵你一根棒棒糖，好不好？」劉紅嬌低頭在女兒圓滾滾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董雪兒點點頭，一手將草莓軟糖塞到自己手心裡，一邊吃還一邊眼巴巴地瞅著罐子裡剩下的一大堆。

  終於她實在是忍不住，偷摸伸出手想自己再從罐子裡拿一個，被母親抓著手溫柔地摁了回去：「雪兒乖，不可以吃太多糖哦，會長蛀牙的。」

  董雪兒就不樂意了：「哥哥……給糖，很多。」

  「玩……閉眼睛，遊戲……好玩，哥哥……給糖，多多！」

  劉紅嬌耐心地將她的話補充完整：「玩了一個閉眼睛的遊戲之後，哥哥就會給你很多糖是嗎？」

  「嗯嗯。」

  「但是一下子也不能吃太多，」劉紅嬌說完，又有些狐疑道，「你和哥哥玩的什麼遊戲呀，還要閉眼睛？」

  董雪兒興奮地手舞足蹈給她比劃。

  她兩抬起兩隻小小的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哥哥，拿黑黑的……帶子，這樣……」

  劉紅嬌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然後，走，長長的，路……」她兩條小腿撲棱撲棱，模仿著走路時候的姿態。

  「玩，一二三木頭人！雪兒，不動……有糖吃！」

  「還要走長長的路？」劉紅嬌眼中的懷疑更甚，「走去哪裡？」

  這個問題好像把董雪兒難住了，她歪著腦袋想了很久，才含混不清道：「去……冷冰冰……」

  「雪兒，下次哥哥再叫你去玩，不要答應了知道嗎？」劉紅嬌傾身對上董雪兒的視線，認真地說。

  董雪兒扁嘴：「哥哥的糖糖……」

  「雪兒，你不聽媽媽的話了嗎？」

  許是被心中的焦慮煩擾，她的語氣稍稍嚴厲了些許，董雪兒被嚇到了，她看著劉紅嬌，眼睛裡漸漸蓄起了水光。

  劉紅嬌嘆了口氣，把董雪兒摟地更緊了一些。

  「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只不過媽媽不想再讓你和哥哥玩了，答應媽媽好嗎？」

  董雪兒乖巧地依偎在劉紅嬌懷裡，點了點頭：「好。」

  作為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小孩子，她不會去追問為什麼母親不想讓她和哥哥玩，劉紅嬌也不知道怎麼向她解釋。

  好在，董雪兒只是敏感地感受到母親身上縈繞著的不安情緒，順從地接下媽媽的話。

  畫面在母女兩人的依偎之中逐漸遠去，眼前一陣變換，楚瀟眨了眨眼，頃刻之間，眼前的場景重新定格下來。

  還是董宅，大廳中。

  劉紅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楚瀟能明顯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頻頻落向玄關處。

  不多時，董傳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隨手拿過擱置在柜子上的手機，換好了鞋推開門出去。

  「咔噠」一聲，門落鎖。劉紅嬌起身走到窗邊，目送著董傳武鑽進一輛汽車，遠去。

  她沒有立刻走開，而是靜靜地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確認那輛載著董傳武的車已經消失在了馬路盡頭，她立刻轉身跑上二樓，徑直來到董傳武的房間門口。

  進去之前，她微微抬頭，看向不遠處的牆角。

  楚瀟現在算是一個居住在劉紅嬌身體裡的人，劉紅嬌的視角就是她的視角。順著劉紅嬌的視線，楚瀟看到了牆角處黑乎乎的監控。

  劉紅嬌知道家裡所有的監控位置。楚瀟暗自記下。

  這時，劉紅嬌身後房間的門被打開，張姨拎著拖把從裡面走出來，見到劉紅嬌先是一愣，隨後恭敬地打招呼：「夫人。」

  「麻煩您讓一讓，我打掃一下少爺的房間。」

  「張姨我來吧，你辛苦了，去休息一會兒。」劉紅嬌和藹地伸手，作勢要去接過張姨手中的拖把，倒把張姨嚇了一跳，「這、這怎麼行，您可是夫人！」

  劉紅嬌不容拒絕地將掃帚從她身前搶過：「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想為兒子做點事情。對了張姨，阿城昨天不是說要喝烏雞湯嗎？馬上就該到了他下班的點兒了，現在不開始熬，還來得及在阿城下班之前熬好嗎？」

  「對哦！」張姨急急忙忙轉身下樓，「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那……少爺的房間，就麻煩太太了啊。」

  「沒事兒。」劉紅嬌笑得和藹。

  等到張姨消失在廚房門口，劉紅嬌轉身推門進去，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她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隨意將掃帚放在一邊之後就徑直走向了浴室，開始到處仔細搜尋什麼東西。

  楚瀟猜測她應該是在找通往那個地下室的門，也就是董雪兒口中說的那個「要走很久很久」「冷冰冰的地方」。

  看來是董雪兒的話讓她起了疑心。

  劉紅嬌應該是之前就把臥室里里外外都找過了，逐漸排查到浴室接近正確答案。

  浴室不大，但她卻找得很慢很仔細，將浴室僅有的東西里里外外摸了個遍，頗有種連馬桶都要仔仔細細摸過的架勢。

  然而她什麼都沒發現。

  楚瀟在劉紅嬌的身體裡，能感受到她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焦躁起來的情緒，她時不時拿出手機看——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個監控畫面，監控的位置正是別墅門口。

  她不知道董傳武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時刻都提心弔膽。

  擔心歸擔心，但她手上的動作一點沒停，排查完左邊後又去到右邊，伸手緩緩覆在了綠植上方的牆壁上——也就是密室門口的所在處。

  找到了！楚瀟的心提了起來，還流露出隱秘的高興。

  然而劉紅嬌只是在上面摸索停留了一瞬，什麼也沒發現，便打算再度向前走。

  楚瀟愣了愣，很快便明白過來。

  當時推開密室門的是謝斯年，她見他輕輕一推門就開了，還以為這個門很輕。現在看來她真是有些傻，董傳武用來掩人耳目的密室大門怎麼可能那麼輕？它不一定很重，但絕對不會是普通女性隨手一摸就能推開的程度。

  難道就要和正確答案擦肩而過了嗎？

  正緊張著，劉紅嬌突然腳底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朝後倒去。情急之下她伸手撐了一下後面的牆壁——沒撐住。

  地下室大門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撐給推開，劉紅嬌沒想到後面這個牆會動，一時間重心更加搖晃，趔趄著向前滑了兩步，手肘一個不慎磕在了盆栽架上。她忍痛反手抓緊盆栽架，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再度站好，她轉身看向地下室門後的階梯。

  她這幾個月一直在尋找的地方終於找到了。

  「居然藏在這麼隱蔽的地方……」劉紅嬌喃喃道。

  樓梯從門口延伸下去，一直延伸至底下的一片漆黑之中，陰冷的氣息從其中翻湧而出，撩起她的髮絲，劉紅嬌面色漸漸嚴肅起來。

  她沒有絲毫猶豫，打開手電筒便朝裡面走下去。

  散發著詭異氣息的陣法鋪滿了整個地面，直白地闖入她的視線，劉紅嬌乍一見到這個，嚇得臉都白了。

  她哆嗦著小心避開地上的紋路，貼著牆壁往裡走，視線落到了角落裡的桌子上。

  她踩著地面的空白處接近那張書桌，伸手拿起書桌上的筆記本，翻了翻。

  雖然看不大懂，但她直覺這不是什麼好東西。一陣寒意慢慢爬上她的脊背，劉紅嬌打了個哆嗦，正準備關上筆記本時，側面露出的一角黃色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找到夾著黃色紙條的那一面，打開。

  「三月二十一日……」劉紅嬌依據上面的生辰八字辨認出日期，顫抖著聲音喃喃著，「這不是雪兒的生日嗎？」

  隱秘的地下室、奇怪的陣法、寫著生辰八字的黃色符紙……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好東西。

  劉紅嬌的全身都在發抖。

  她小心地將紙夾了回去，將筆記本放回原位，又抽開抽屜檢查。

  一些破舊的書籍裡面，唯有一個牛皮紙袋格外引人注意，袋子封面上寫著四個大大的字「試驗記錄」。

  楚瀟心裡咯噔一聲。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應該就是她之前在地下室里看到的那幾張皺巴巴的紙了。

  上面一字一句，連她一個外人看了都受不了，更不要說作為母親的劉紅嬌了。

  她待會兒不會承受不了打擊暈過去吧，或者一時上頭，提著刀去找董傳武干架？

  ……以她這個溫順的性子，她會嗎？

  劉紅嬌拆開了牛皮紙袋。

  在讀完第一行字的時候，她的手指猛得攥緊，呼吸急促，身體不住地顫抖，整個人處於一種難以置信的狀態！

  楚瀟能感受到她心中翻湧著的萬千情緒：震驚，愧疚，驚懼，憤怒，無措……宛如黑壓壓的烏雲一般蒙在她的心頭。劉紅嬌瞳孔地震，卻還是理智地控制那隻攥著紙頁的手不要過於用力，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卻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捏的死緊，指甲都幾乎要嵌進肉里。

  讀到最後一行字，她猛得抬起一隻手捂住嘴唇，視線模糊，指縫裡漏出輕微的嗚咽聲。

  「為什麼會這樣……」劉紅嬌破碎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溢出，她努力控制著淚水不讓它滑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看上去，她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但是楚瀟卻真真切切地聽到了從她心底傳來的聲音。

  「董傳武，我要你死！」

  ……

  擔心自己滯留在地下室有些久，劉紅嬌快速收拾好東西放回原地，確認無誤後走出地下室。

  她心緒有些雜亂，失魂落魄地走進房間，呆坐在床上。

  「叮鈴」來信消息提示，劉紅嬌怔怔地撈過手機解鎖，是董城發來的消息。

  董城讓她在衣櫃裡找出他前兩天穿的那件西裝熨燙一下。劉紅嬌掃過信息，木訥地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

  這一下不知道磕到了什麼東西，只聽得一陣衣料摩擦聲和東西滾落的聲音，一個東西啪嗒落到了衣櫃底下。

  劉紅嬌一愣，低頭將那個東西撿起。

  這看起來像個日記本，側面上掛著一個鎖，封面上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換做往常，劉紅嬌秉持著不該看的東西不要看的豪門生存原則，早就把日記本端端正正地放回去了。

  但她現在對一切都很懷疑。

  鬼使神差地，她從梳妝檯前取了一字夾來，掰直，插進鎖孔里，不知怎麼轉了兩下，鎖咔噠一聲就開了。

  楚瀟都驚呆了：這女人還會開鎖？

  失去利用價值的一字夾丟進垃圾桶里，楚瀟順著劉紅嬌的視線看到了日記本上的內容。

  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楚瀟再度被狠狠震驚到了。

  董城他居然暗地裡在研究違禁藥品！

  這種藥居然還有基因改造的功能？

  這也太荒謬了！楚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這父子倆的研究真是一個比一個瘋狂！

  劉紅嬌將手中的本子翻過一頁，下一瞬她的眼睛猛然瞪大，日記本從顫抖的掌中滑落。

  看清上面的字，楚瀟的心一下子如墜冰窖。

  一號實驗品：董雪兒。

  記錄時間：xxxx年3月21日

  ……

  兩個喪心病狂的惡鬼不惜將魔爪伸向自己的親人。

  就在，她生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