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豪門（二）禁術

  董家別墅只有大廳里開了盞燈，從二樓窗戶望進去，房間內黑黢黢靜悄悄的，縱使是剛中午時分光線也依舊不好，整個別墅散發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

  院門口以及別墅大門口站著幾個身穿相同制服的人，向緩緩駛來的車投以注目禮。謝斯年不知從哪摸出了一個口罩和帽子戴上，長腿一邁便下了車，楚瀟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低頭檢查一番自己的儀容儀表，也跟著下了車。

  有兩個人正說著話從別墅大門中走出來，見到謝斯年，其中一人眼睛一亮，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遞出一份文件。

  「謝隊，這是董城，劉紅嬌還有張姨的問話記錄。」

  那人說著，探頭往謝斯年身後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楚瀟從車裡出來，立刻更高興了：「楚大師，你也來幫忙的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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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豁，居然是萬祺豐，看來他這段時間也忙得很啊。

  楚瀟沖他點點頭：「又見面了。」

  「有謝隊和楚大師在，就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了。」萬祺豐嘿嘿笑道。

  謝斯年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文件，楚瀟在一旁好奇地探了個腦袋過來。

  她還以為審訊的工作是她來做呢。

  仿佛是看出她的疑惑，謝斯年一邊掃著文件一邊解釋道：「咱們畢竟不是專業的。審訊這種專業的工作還是要找專業人士來做，不過你要是有需要，可以隨時和他們談話。」

  楚瀟點點頭。

  突然，謝斯年尾音上揚，輕輕地「嗯？」了一聲。

  「看這裡，」他將手中的文件放低了些，遞到楚瀟身前，指著一處道。

  這是董城對「為什麼隔了這麼久才在自己家地下室里找到董傳武」這個問題的回答。

  楚瀟一字一句念出聲道：「因為……欸？他們不知道自己家裡有這個地下室？」

  她猛然抬頭看向謝斯年，滿臉寫著【這廝莫不是在胡說八道逗我，這理由也太扯淡了吧。】

  謝斯年確實沉默了一瞬：「董城這些年來對董傳武的喜愛不似作假。事關自己兒子的命案，他不大可能撒謊或者亂說話。」

  也就是說，董城的談話記錄都是真實可信的。

  「家中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密室存在，除了董傳武，」謝斯年繼續向下讀，提煉中心思想道，「之前他們搬家的時候，這個房子是由董傳武挑選並且監督建造的，所以他一定是知道有這個地下室的。」

  楚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也就是說，董傳武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下室里死了？

  那這不就可以完美地排除其他所有人的作案嫌疑，並且清晰明確地指出，董傳武就是在隻身一人來到地下室的時候莫名其妙就「er」了？

  邪術反噬？陰魂索命？詛咒效果？楚瀟發散著自己的大腦思考一切可能。

  「不過就只是區區一個地下室而已，他為什麼藏著瞞著不告訴家人？就算他想把地下室拿來私用，以董城對他的喜愛程度，絕對沒有任何人反對。」謝斯年微微蹙眉，「但他還是選擇向所有人隱瞞這些事，偷摸使用地下室，還將地下室的入口藏得那樣隱蔽，好像生怕別人發現似的……」謝斯年聲音微頓，「莫非，他想掩蓋的、在地下室內進行的活動，是非常之見不得光的？」

  聯想起地下室內奇怪的陣法和詭異的禁術，那絕對就是董傳武試圖掩蓋的秘密了。

  總之，地下室作為第一案發現場，還是需要重點再勘察一番的。

  楚瀟隨著幾人一起進到別墅。

  地下室的入口在二樓，董傳武的房間之內。幾人穿過廚房準備上樓梯的時候，恰好碰見劉紅嬌來廚房裡取水。

  楚瀟趁機打量了她好幾眼。

  她確實非常漂亮，從穿著打扮上來看，是那種明艷張揚的女人，但她停下來和謝斯年打招呼的時候，聲音細小，動作拘謹，甚至有些畏畏縮縮，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單純無害的小綿羊。

  只不過她眼底的一些欣喜卻是藏也藏不住。

  由於一些刻板印象，楚瀟先前覺得劉紅嬌這種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管的人算不得什麼好人，自動將她帶入了自己看過的電視劇中那些反派形象，如今一看卻實在是相去甚遠。

  楚瀟打量了幾眼後便收回了目光，快走幾步綴在謝斯年身後，悄聲問道：「前輩，劉紅嬌是不是對於董傳武的死還是挺開心的呀？」

  謝斯年反問道：「天天欺侮你的人有朝一日莫名其妙死了，你開不開心？」

  「哦還有，董傳武死了，董雪兒就成董城唯一的孩子了，可以繼承他的全部財產。」

  「也是。」楚瀟小聲道。

  董傳武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毫無疑問就是劉紅嬌。這也是楚瀟懷疑她的最主要原因。

  但是剛才劉紅嬌表現得太過純良無害，給楚瀟留下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她覺得她不會做出這種事……

  不對不對，楚瀟連忙搖頭把這個念頭甩出去。

  辦事情不能靠直覺，得講證據，絕對不能感情用事。

  在塵埃落定之前，所有人都是她的懷疑對象。

  ……

  地下室的大門緩緩打開，楚瀟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讚嘆一聲：這地下室的入口藏得確實刁鑽啊。

  誰家好人會把密室入口藏在衛生間裡啊請問？

  地下室入口大門和周圍的牆壁完美地融為一體，別說一眼掃過去了，就是趴過去細細看都看不出什麼端倪。

  謝斯年手一推，咔吧，牆面往裡面凹進去一塊，楚瀟的下巴也掉了下來。

  好傢夥，這竟然是一道門！

  謝斯年說，這道門本來還被董傳武頗為心機地拿了一盆綠植架子擋著，也難怪董家人哪兒都找不到了，要不是董雪兒，董傳武怕是在地下室里爛掉了都沒人能找到他。

  「這和董雪兒有什麼關係？」楚瀟問道。

  謝斯年：「當時董家所有人都忙著找董傳武，好像張姨一時間沒看住董雪兒，她就從房間內跑出去了。後來張姨在這裡找到了她，對，就是我們待的地方，她的玩具滾到那個綠植架子下面去了，張姨就過去幫她撿，手在這面牆壁上撐了一下，便發現了這道暗門。」

  「哦……」楚瀟說著，「那其實，董雪兒還算個小功臣了呢。不知道她陰差陽錯做的這個，能不能換來董城親近一些。」

  謝斯年搖了搖頭：「難。」

  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光線率先走下去，楚瀟緊隨其後。

  穿過幾級長長的階梯，空氣中逐漸瀰漫上一股破舊腐爛的味道，楚瀟揮揮手，拂去漂浮在眼前的灰塵。

  階梯走到底，掉頭，地下室的全貌出現在楚瀟眼前。

  和照片裡看到的一樣，地下室幽暗昏黃，牆壁上的油燈發出幽幽的光，占據了一整個地面的莫名陣法令人不寒而慄。

  「有陰氣。」楚瀟皺眉，轉身丟給萬祺豐一個護身符。

  「哦哦哦，謝謝楚大師！」

  絲絲縷縷的陰氣縈繞在整個地下室中，還未來得及散去。

  陣法的有一處有部分模糊的痕跡，看位置，就是董傳武原本躺的地方。

  楚瀟蹲下身，拿出手指在地上抹了一把，伸到眼前仔仔細細地辨認。

  「不是硃砂，也不像是顏料，」楚瀟眯著眼睛道，「看上去像血。」

  「應該是豬血或者鴨血。」謝斯年翻閱過手中的文件，「張姨關於董傳武異常行為的談話中提到，之前有段時間董傳武頻繁地購買豬血和鴨血。」

  「那麼，在這個地下室裡面研究邪術，以及畫下這個陣法的人，就是董傳武沒錯了？」

  「嗯。而且董傳武是董家人中唯一對玄學感興趣的人，其他幾人在這方面並不了解，」謝斯年點點頭，也半蹲下身查看這個陣法，「經過比對，這裡的陣法和那個記載了禁術的筆記本上的陣法有百分之八十九相似，可以確定為同一個陣法。」

  楚瀟這才想起來還有個禁術：「你們找到的那個記載禁術的筆記本在哪裡？」

  「這兒。」萬祺豐見終於有自己的用武之地，立刻積極帶路。

  一張小小的桌子擱置在地下室角落裡，通體漆黑，幾乎與周圍黑暗的環境融為一體，第一眼看過去很容易忽略。那個筆記本就在抽屜里。

  此外，抽屜里還有很多玄學有關的書籍，但都是市面上比較常見的，另外還有一疊疊不知道寫了什麼的鬼畫符。

  楚瀟拿過筆記本翻閱。

  前幾頁大抵是董傳武的一些研究心得，再往後翻幾頁，紙頁上便出現了和地面上一模一樣的陣法。

  楚瀟細細辨認著筆記本後面的幾頁字，眉頭漸漸皺起來。

  這確實是個借運陣法，而且是極為陰邪的。

  術法一次性生效，只需要被借者的生辰八字，並且只需催動一次，便可以讓施術者擁有全部被借者的氣運，比起肖恆的那個需要長期催動的邪術不知道高級了多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之前在董傳武的身上沒發現任何被借運的跡象也並不奇怪了……不對，這明明是董傳武自己畫的陣法……

  有人反借用董傳武布的陣法害死了他？

  「不過這個陣法似乎並沒有一次就成功。」謝斯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就著楚瀟的手將筆記本翻過一頁，楚瀟神遊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到了筆記本上，緊接著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雙手一抖。

  整整一頁紙上，赫然打滿了巨大的紅叉叉！

  當時的董傳武似乎處於幾近崩潰的邊緣，他發泄一般地在這張紙上亂塗亂畫，紙上依稀能辨認出幾個潦草狂野的大字，楚瀟連詞成句，大概是——

  「為什麼又失敗了！」

  謝斯年默不作聲地又翻過一頁：「他應當是一直在研究這個禁術，不斷做改進調整，試圖研究出成功發動這個禁術的方法。」

  「可是我剛才看見地上有陰氣，這個陣法明明是被發動過的樣子。」楚瀟聲音一頓，連忙嘩啦啦快速又將整本筆記本翻了一遍，試圖查看有沒有日記等信息。

  「這個陣法應該被他成功發動了，但是他卻沒有記載具體日期。」謝斯年說，「不過之後的筆記本頁面都是空白，所以我猜測，他研究成功這個禁術之後就停止了記錄。」

  發動成功了？對誰？

  楚瀟的思路隨著謝斯年的話運轉起來，正思索著，突然聽到不遠處隔間裡傳來萬祺豐的聲音：「謝隊，楚大佬，這裡有發現！！」

  地下室由一個較大的空間和一個較小的隔間組成，由於董傳武的死可能和邪術有關，所以他的屍身也作為重要證物之一，被暫時安置在了地下室隔間內的床上。

  楚瀟走進隔間，先壯著膽子湊到床上躺著的董傳武身前，心中默念了一句【請窺前塵】。

  什麼也沒發生。

  好吧。楚瀟放棄了，看來前塵鏡的能力並沒有進化。

  另一邊，謝斯年已經走到了萬祺豐身邊。

  萬祺豐把手中的幾張皺巴巴的紙遞給謝斯年，撓了撓頭，疑惑道：「我是在床底下發現的，就在那邊角落裡。」

  「但是我明明記得之前搜查的時候我們隊員看過那裡，謝隊我保證當時還什麼都沒有，真是奇了怪了……」

  謝斯年也沒生氣：「這裡光線昏暗，說不定是當時沒發現，現在找到了就行。」

  萬祺豐漲紅了臉：「……」

  他聽出來了，大boss不信他。

  但是他之前是真的找過了，找不到啊！

  難道他當時真的眼花了？萬祺豐逐漸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這什麼？」楚瀟轉頭過來好奇地問。

  謝斯年抖開手中的紙正要說話，突然一條長方形的黃色紙片晃晃悠悠地從紙縫中滑落，打著旋兒從半空中落下。

  楚瀟眼疾手快地一把撈起，臉色驀地一變：「這上面有陰氣，還寫了誰人的生辰八字。」

  謝斯年聞言抬眼看來，突然伸手掐過黃紙上方的一縷陰氣，端到眼下細細觀察，然後收攏手指掐滅。

  「這上面的陰氣和外面的陣法是同源的，」謝斯年嚴肅道，「小萬，董家有誰生日是在三月二十一日？」

  萬祺豐聞言，立刻拿出手機開始查詢。

  很快，他抬起頭。

  「謝隊，查到了，是董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