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豪門（一）血緣

  董傳武自兩天前傍晚出門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由於他之前也有幾次夜不歸宿的情況，所以家裡人都沒怎麼當回事。

  但當董傳武連續兩夜未歸，並且各種通訊設備都聯繫不上的時候，董家人這才慌了。

  他們早上報的案，直到傍晚才在地下室發現董傳武的屍體。

  之後M市警局當局層層上報，報到了國特安，這樁案子也轉到了謝斯年手中。

  由於案發時間比較晚，勘察完現場之後已是凌晨，所以謝斯年現在才拿到屍檢報告。

  他們並沒在董傳武身上找到外傷，現在屍檢報告上寫明了，董傳武也沒有內傷和中毒跡象……

  那麼結合現場情況，最終的可能性似乎只剩下一個了。

  正思索間，突然聽見身後楚瀟問道：「前輩，你說我能不能看到董傳武的過去，然後直接找到兇手？」

  如果可以的話，那也太開掛了吧！

  「大概是不行的。」謝斯年澆下一盆涼水道，「前塵鏡要麼照人要麼照鬼，還沒聽說過能照死人。不過嘛，如果我們能找到董傳武的鬼魂的話，這倒是可以試一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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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得需要董傳武有足夠深的執念，能支撐著他的魂體徘徊世間不被消散。

  謝斯年作為高級執行官，在現場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有發現，基本上也就可以排除董傳武的鬼魂還滯留在人間的這種情況了。

  楚瀟轉了轉眼珠子，還沒有徹底打消這個念頭，她暗戳戳地想：萬一前塵鏡認她為主之後，能力進化了呢？

  董傳武家的別墅在郊區的別墅區內，距離楚瀟住的老城區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幾乎橫跨了整個M市。

  前半段車程謝斯年都在閉目養神，楚瀟已經等得有些無聊了，現在好不容易逮著謝斯年醒了，立刻開始哐哐發問：「前輩現在有懷疑對象了嗎？最後一次見到董傳武的人是誰？」

  「董傳武那天出門是去找他的朋友們喝酒了，我們詢問了幾個他的朋友，他們回憶說當晚十二點左右就散場了，董傳武回家之後還在群里發了消息報平安，不過當晚別墅里並沒有人發現董傳武回來，第二天早上也沒發現他的房間裡有人睡過的痕跡，所以董家人才認為他是一夜未歸。」

  「所以這兩天內進出過董家別墅的人都有嫌疑。不過案發突然，目前嫌疑人還沒有提審，無法確定誰是最後一個見到董傳武的。」

  楚瀟：「董傳武發消息報平安是什麼時候？」

  謝斯年抽出手機看了一眼：「十一月三日凌晨一點半。」

  「所以可以初步判斷，董傳武遇害時間就是三日凌晨一點半之後……」楚瀟說著，又推翻了自己的看法，「也不一定，保不齊就是兇手拿了他的手機發的。」

  董傳武當晚到底有沒有回過家？

  為什麼他的屍體會在地下室里被發現？

  他的死因究竟是什麼？

  誰殺了他？

  為什麼要殺他？

  ……

  一個又一個謎團雜糅在一起，楚瀟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正煩惱間，便聽得謝斯年的聲音道：「想不出來的事情便別想了，我來給你講講目前的幾位嫌疑人吧？」

  「董家一共四口人，除了董傳武之外，還有他的父親，董老爺子董城，繼母董夫人劉紅嬌，以及繼妹董雪兒。」

  「啊，說起這個，這又是一樁豪門秘辛。」謝斯年頓了頓，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興味盎然。

  楚瀟悄悄支起了耳朵：哦吼，有瓜！

  「說起來，這已經是快五六年前的事了。」謝斯年緩緩道，「劉紅嬌原本是董城的秘書，她大學畢業沒多久就進了董城的公司，沒待幾天又搖身一變成了董城的秘書，這個飛黃騰達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一部分人疑惑，一部分人眼紅，再加上劉紅嬌長相本身便不俗，自然就招致了很多風言風語，說她是出賣了自己的身體才換來的這個職位。」

  楚瀟點點頭：「職場潛規則，我懂。」

  謝斯年卻是搖頭，看向楚瀟的目光竟然帶上了一分慈愛：「不，那你可確實錯怪了他們。」

  「欸？」

  「那會兒我正準備和董家談一個合作，結果就出了這件事。我怕董城真是那種品行不端的人，就旁敲側擊地問了他一下。」

  「他當時斬釘截鐵地和我說，選劉紅嬌來做他的秘書完全是因為她的工作能力強，後來還親自下場闢謠，嚴懲背後嚼人舌根的人。」

  「我也查過劉紅嬌此人，確實是個很厲害的小姑娘。」謝斯年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副老年人讚賞口吻，絲毫沒意識到自己也沒比人家大幾歲，「她農村出身，家境一般吧，但是特別努力，是化學系高材生，發過論文得過獎，做事情還認真細緻。要我說，這樣子的人才放在董城身邊只做個秘書實在是太屈才了。要是能來我公司里，我高低讓她做個核心技術的研究人員……咳，我不是想要挖牆腳才去查人家信息的啊。」

  楚瀟敷衍點頭：「嗯嗯，很有說服力呢~」

  謝斯年突然瞥了她一眼：「劉紅嬌應該和你差不多大，只比你大一兩歲。」

  話題轉變有些突然，楚瀟啊？了一聲。

  「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

  楚瀟：？

  察覺到楚瀟視線中的無語，謝斯年輕笑一聲，忙轉移話題道：「我覺得你和她一樣，都是很厲害的小姑娘。所以，要不要考慮來我公司？我可以專門為你開設一個職位叫做……謝氏特聘靈異事件諮詢顧問，怎麼樣？放心，薪資方面肯定不會比我當時心裡許諾給劉紅嬌的少。」

  「咳，我真的沒有想要挖人家牆角的意思。」

  楚瀟：……

  謝前輩，你到底有多執著於把人挖去你公司啊！

  她幽怨地拿起手機晃悠：「不用了，我已經在給您打工了。」

  謝斯年恍然大悟：「對哦。」

  「跑題了，說回正題，」謝斯年輕咳一聲，「嗯，然後就在這個風波過去的大概半年之後吧，董城和劉紅嬌突然就結婚了，結婚的時候，劉紅嬌已經懷了董城的孩子。」

  「啊？」楚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怎麼會……那所以他們之前到底有沒有……啊？？」

  謝斯年搖搖頭：「這誰知道，要不怎麼說這是豪門秘辛呢。」

  「對於此事一向眾說紛紜，有個版本是說劉紅嬌和董城早就搞在一起了，後來有了孩子才迫不得已結婚；還有人說董城原配夫人已經逝世兩年多，劉紅嬌又那麼漂亮，董城想找個續弦無可厚非；還有人說劉紅嬌特別有心計有手段，她看上董城的錢，想方設法勾引他，最後如願以償和他結婚……」謝斯年一口氣說了好多個版本，力求講得客觀公正，「不管怎樣，劉紅嬌最後還是嫁到了董家。」

  「說這些話的人也可能是嫉妒她吧，」楚瀟分析道，「畢竟董家在本市也算得上有頭有臉了，劉紅嬌一個普通女孩嫁入董家，不就是活脫脫的霸總小說中嫁入豪門的劇情嘛！這可是萬里挑一的好福氣。」

  謝斯年的思路成功被楚瀟帶偏了：「嫁入豪門是什麼很好的事情嗎？」

  楚瀟思索了一下：「……小說里是這麼寫的……」

  「哈，」謝斯年苦笑一聲，「你是指一天到晚忙到飛起，應酬酒會連軸轉，單身到現在連戀愛都沒空談，還天天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嗎？這福氣誰愛要誰要，反正別給我。」

  楚瀟：……

  她想到自己有空在家就吃零食看電視刷視頻的日子，心裡同情了謝斯年三秒：「呃，我們剛說到哪裡了？」

  謝斯年：「劉紅嬌嫁給了董城。不過董傳武對這個繼母一向都沒什麼好臉色，董雪兒出生之後，連帶著看不慣他們母女二人。」

  「我之前在一次公開場合，看見過董傳武嘲笑他們二人身份低微。」

  「好惡劣的言行。」楚瀟皺了皺眉。

  「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來源於董城，」謝斯年道，「他對自己的這個寶貝兒子可不是一般的寵愛，這才將他慣成了如今這種無法無天的模樣。」

  「那董城不是喜歡劉紅嬌的嗎？董傳武這麼欺負自己的妻子，董城就一點表現也沒有？」

  「並沒有，說起來，董城對劉紅嬌的態度也有些奇怪。婚前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狀態，也沒有公布他和劉紅嬌的戀情，就突然宣布要結婚了，我當時都覺得挺突然的，」謝斯年一直轉頭和楚瀟說話，脖子都擰酸了，索性趁著一個紅燈跳下車坐進后座，「結婚之後他們過得好像還挺幸福的，董城還經常在朋友圈發他們度蜜月的照片。」

  「不過時間久了，可能感情就平淡了，我之後再見到他們，感覺董城對劉紅嬌就挺……」謝斯年想了會兒，「不咸不淡的吧。」

  「哦對，劉紅嬌的孩子董雪兒，一直不是很被董城喜愛。特別是在董雪兒三歲那年，發了場高燒之後。」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自那之後董雪兒便一直小病不斷，且智力嚴重受損，以後也很難再有增長。」

  謝斯年小聲道：「我昨天在別墅里見了她一面……她約莫六歲的年紀，智力水平卻仍停留在三歲，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董家所有人都不待見她，包括劉紅嬌。」

  「她？」楚瀟驚訝一瞬，「她怎麼也……董雪兒不是她女兒嗎？」

  謝斯年奇怪地瞥她一眼：「董雪兒還是董城的女兒呢。」

  「劉紅嬌想要攀附董城，自然要以他的喜惡為自己的喜惡，杜絕一絲一毫讓董城不順心的可能。再者，劉紅嬌或許覺得董城對她疏離的原因，也有一部分在董雪兒身上。她本想母憑子貴，沒想到自己的孩子既是個女兒，又是個痴兒，不得董城的寵愛，甚至讓董城連帶著她也一起看不慣，心中埋怨女兒頗多，自然也就不喜董雪兒。」

  「血緣關係輕如薄霧一碰即散，這在豪門中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謝斯年黝黑的雙眸轉向窗外的群山，聲音微沉，似是想到了些什麼。

  楚瀟就閉嘴不說話了。

  是她想當然了，她下意識以為一對被同樣排擠在豪門邊緣的母女就應該相依為命、抱團取暖。

  她嘆出一口氣：「這小孩子蠻苦的，爹不疼娘不愛，身體不好，還有個品行惡劣的哥哥……」

  說到這裡，她猛得頓住話頭。

  董傳武已經死了。

  謝斯年順著她的話頭，自然將話題重新轉回案件上：「除他們四人之外，還有一個長期居住在別墅內的傭人，她是董雪兒的保姆張姨，也負責董家的日常家務。」

  「以上，就是本次案件目前的全部嫌疑人。其他進出過董家別墅的人，目前還沒發現形跡可疑的。」

  啥玩意？楚瀟愣了愣：董傳武的家人們是害死他的嫌疑人？

  這也太扯淡了，殺了董傳武對他們有什麼好處？他們根本沒有害他的動機……

  等等，有一個人有。

  楚瀟支著下巴思索了一下：「前輩，你說劉紅嬌長期受董傳武欺壓，終於有一天奮起反抗，把他殺了的可能性有沒有？」

  「思路不要被我的話局限了，」謝斯年伸手敲了敲這位後輩的腦袋瓜，「這幾位只是目前的嫌疑人，董傳武離開酒吧到家這段時間接觸到了什麼人，都還在排查中。另外不要忘了一種可能，董傳武是邪術害死的，施法者可能是任何和他有過節的人。還有，他有沒有可能是受了某種反噬而死……」

  謝斯年一大段話把楚瀟砸得暈頭轉向，也讓她的思路在一瞬間打開了。

  「那這麼說，董傳武的死因千奇百怪，我們要查兇手和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別嘛！」楚瀟捧著臉嘟囔道。

  謝斯年倒是很樂觀：「大海撈針可比這個難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車速減慢，董家別墅的大門緩緩停在車窗一側。

  「我們到了。」謝斯年拉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