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念之差（二）

  楚瀟沉思幾秒，向謝斯年道謝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在她打電話的這段時間裡，陽竹已經買好菜回來，正在廚房裡熱火朝天地忙碌著。

  楚瀟拉開廚房門，被撲面而來的油煙嗆得縮了一下腦袋，然後伸頭道：「小陽子，今天吃什麼？」

  「我說了不要叫我小陽子！」陽竹轉過頭怒目而視。

  楚瀟咯咯直樂，到廚房裡拿了兩雙筷子和兩個勺子，等陽竹盛菜出來的時候，楚瀟已經坐在飯桌前刷手機了。

  「我後天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回來，你自己在店裡注意些。」楚瀟說，「白天儘量別出門，晚上就待在房間裡，一定不能出大門。」

  楚瀟也不是第一次不帶陽竹出委託了，這樣的話她也叮囑過不止一遍。

  陽竹點點頭，心知自己去了也是拖楚瀟後腿，想了想，關切道：「萬事小心啊大佬。」

  「放心吧。」楚瀟刷著手機上有關綠江村的信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只聽得陽竹又道：「早點回來哦。」

  楚瀟不在的晚上，店鋪裡面陰氣森森的，陽竹不論走到哪裡，仿佛都能感受到有眼睛惡毒地注視著自己。

  縱使天一黑他就縮進被子裡把自己裹成一團，依舊阻隔不了那道冰冷的視線，別提有多可怕了。

  陽竹低下頭，悶悶不樂地扒了口飯。

  楚瀟忍不住笑了一聲，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一個大男人，膽子怎麼呢么小呢？你就當你在打遊戲，前面都是遊戲怪物，你一拳把他們都揍飛不就好了。」

  陽竹膽子是真的小，力氣也是真的大。

  記得他第一次來店裡那會兒，那天晚上來了一位客人。

  陽竹坐在櫃檯前打遊戲，一抬頭，冷不丁對上了女鬼面色慘白、形容枯槁的臉。

  女鬼說：「你好，我想要……」

  她的換還沒說完，就被陽竹一聲極其嘹亮高昂的「媽呀！」打斷。

  陽竹從座位上一下子竄起來，百米衝刺到門邊狠狠地摔上了門，然後抱著頭一路嚎一路衝進楚瀟房間：「啊啊啊救命嗚嗚嗚大佬有鬼啊嚶嚶嚶嚶QAQ……」

  楚瀟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店門已經當場陣亡，搖搖晃晃地歪向一邊，門後面露出女鬼呆滯的表情。

  楚瀟：「……」

  楚瀟皺眉瞥了眼大門，強忍怒氣道：「買什麼？」

  女鬼：「……不，不用了。」

  第二天在楚瀟核善的微笑下，陽竹非常心虛地承擔了接下來一個月的家務。

  追憶往事，楚瀟忍不住有些嫌棄地看了陽竹一眼：「都見過那麼多形形色色的鬼了，怎麼還是怕鬼呢？」

  「本來就很可怕嘛……」陽竹小聲嘀咕。

  下午的時光在陽竹的打遊戲和楚瀟的打坐中過去。

  天還沒黑，陽竹就躥回了自己的房間。楚瀟閒來無事，拿著一把雞毛撣子閒散地擦著櫃檯。

  隨著天色徹底暗淡下來，平安雜貨鋪門邊的銀鈴無風自動，清脆的聲音飄入店中。

  楚瀟抬眼看向來鬼，挑了挑眉：「買什麼？」

  老鬼顯然是第一次來雜貨鋪，他站在門口打量著店內的商品，最後落在櫃檯角落的幾包煙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丫頭，來包煙。」

  「一點功德值。」楚瀟依言挑了一包煙，貼好符紙遞了過去。

  老鬼眼珠嘀溜一轉，壓低聲音道：「丫頭，我最近手頭有點緊，這樣，我拿消息跟你換成不？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我來頭可大了，人送外號「陰間百曉生」，甭管你想知道哪知鬼，想知道什麼是，只管問我就對了，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收你一包煙，划算吧？」

  楚瀟：「謝謝。不需要。一點功德值。」

  楚瀟堅定且毫不猶豫的拒絕讓老鬼有些尷尬，只得不情不願地付了一點功德值。

  見功德值到帳，楚瀟利索地催動了符紙。

  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風，符紙突然冒出了幽幽的藍色火光，連帶著楚瀟手上的煙盒都一起點燃。藍色的火焰幾乎包裹住了楚瀟的整個手掌，楚瀟卻仿佛毫無感覺，定定地拖著一團幽藍，眼中倒映著躍動的火光。

  隨著火焰燃燒殆盡，老鬼也終於接觸到煙盒，迫不及待的拆開來點著一跟，滿足地吸上一大口。

  在氤氳而出的煙霧中，老鬼搖搖晃晃地掉頭要走，冷不丁被楚瀟叫住：「等一下。」

  老鬼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

  「你是百曉生？什麼都知道？」

  「那當然。」

  「有地域限制嗎？還是說不論哪裡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當然是不論哪裡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老鬼更疑惑了，「丫頭你有問題想問？哼，我已經付了錢了，才不會回答你的問題，除非……你再送我一包煙。」

  「噗，」楚瀟失笑，「好說，前提是你提供給我的信息要有價值。」

  老鬼往回走了幾步，大大方方地靠在門框上：「說吧，想知道啥？」

  「五年前，綠江村，有一名叫方青翠的記者死了。」楚瀟語調平靜，「她怎麼死的，你知道麼？」

  「……誰？」老鬼呆滯了一下，「方青翠誰啊，她死了？」

  楚瀟的眼神立刻變得鄙夷：「切，就這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百曉生呢？」

  老鬼：「……」

  他真的會謝，誰會關注一個五年前，一個不知名記者的死因啊？五年以來都不知道多了多少鬼了！他百曉生只是知道的比別人稍微多一點，又不是真的全知全能。

  然而話已經放出去了，那廂楚瀟收回了鄙夷的視線，抬手關上櫃門，語帶惋惜道：「唉，真發愁，這煙想送都送不出去呢……」

  「……」老鬼腦袋一陣發熱，撂下一句話「你等著」，眨眼間就從原地消失了。

  雖然他不認識，但他還有強大的人脈網啊！

  楚瀟拿著雞毛撣子悠閒地又把櫃檯擦了一遍。

  沒一會兒老鬼再次出現在她眼前，面上卻帶著明顯的驚慌：「丫頭，你打聽綠江村幹什麼？」

  「那地方新來了一隻厲鬼！你別不是要去那裡吧！」

  厲鬼？

  電石火光之間，好像思維脈絡一下子被疏通，楚瀟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幾個點瞬間有了著落。

  她很快又給老鬼燒了一包煙，打發他離開，片刻後坐回位置上，斂下眸子靜靜思考起來。

  厲鬼現身綠江村，那麼，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

  鬼魂也分為好幾種。最普通的就是徘徊在人間的鬼，他們或是有未了的心愿，或是有執念牽掛，了卻完因果後就會離開。

  接下來就是惡鬼，這種鬼魂通常由惡而生，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心想著廝殺、作惡。這種鬼被執行官收服超度後，還是能被送去地府投胎的。

  惡鬼沾上生人魂魄，也就是殺人之後，就會變為厲鬼，也是最嚴重的一種。

  執行官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百曉生老鬼作為普通鬼魂，認識的也都是普通鬼魂。他們一般不會和惡鬼和厲鬼接觸，一不小心有被吃掉的風險。

  綠江村卻是煞氣沖天，然而通過和謝斯年的對話可知，方青翠死後並無害人之心，自然也孵化不出這麼濃厚的煞氣。

  那麼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綠江村的煞氣另有源頭。

  不過究竟是來自綠江村中的村人，還是來自村外的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綠江村區域起碼有一隻厲鬼的存在，這才使綠江村殺氣沖天，也使綠江村附近沒有普通鬼魂出現。

  楚瀟一開始以為許言眉間的死氣來自綠江村作祟的鬼魂，現在看來顯然錯了。

  綠江村經過曝光後建了不少路，加上近兩年祁眠山脈的開發，途徑的人煙逐漸增加。

  雖說綠江村已經成為了空村，但是途徑的路人也不能說安全了。厲鬼何時會現身，會卷進幾個人，都是未知數。

  此時方青翠作祟嚇跑路人，逼得他們不敢停留，恰恰是一種保護。

  而這個不知為何出現在綠江村，也不知現在正藏身何處的厲鬼，正式許言眉間死氣的最大威脅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