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貓靈（三）

  「……什麼？」

  橘貓臉上的狂喜還沒來得及完全散去，很快又被一陣迷茫和恐懼所替代，這使它半張臉上掛著笑，半張臉呆滯地垂落，看上去有些詭異。

  它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緩慢地問：「不在了，是什麼意思？」

  楚瀟輕聲說：「小橘，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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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貓就這麼怔怔地看著他，不說話了。

  劉春失蹤三天沒有音訊，很可能已經遇難。

  只是他們之前心照不宣地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罷了。

  「怎……怎麼會……」橘貓的腦子仿佛生了鏽的齒輪一般停止了轉動，它真的很想反駁楚瀟，但楚瀟是執行官，她說的話，不會有錯的……

  它的主人劉春，死了？

  「不過，我算出她的身上有因果線，」楚瀟擰眉道，「換句話說……劉春是被別人害死的。」

  橘貓一字一句地聽著，豎瞳中倏地燃起憤怒的火光。

  「是誰！！」

  橘貓弓起身，渾身的毛髮都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豎立起來，朝楚瀟露出尖尖的牙齒。

  楚瀟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我告訴你了，我怕你一時上頭去找他。」

  「為什麼不能去找他？我要他償命！！」

  「你要殺了他？」楚瀟反問道，「你一隻才修煉沒多久的貓，能殺了那個人嗎？」

  「……」橘貓沉默了一瞬，「我，我可以再好好修煉，等到我足夠厲害的時候再去殺了他……不，不行，那樣要的時間太久了，」橘貓兩隻前爪抱住楚瀟的腳踝，「執行官大人，你會幫我的對吧？」

  楚瀟默不作聲地在掌間施加清心咒，化解橘貓身上的戾氣。

  「他身上還有未盡的壽元，我不能直接取他性命。」楚瀟微微搖頭。

  橘貓的面色一下子灰敗下去，不過它並沒有埋怨楚瀟，只是喃喃道：「……是我唐突了。您是執行官，執行官有執行官的規矩，會有更多顧慮，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對一個普通人下手。」

  「但，但是我不一樣，我只是一隻會說話的貓，我不用擔心這麼多，只要去把那個人殺了就好了！」

  橘貓雙眼炯炯地盯著楚瀟：「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它是誰？」

  瞧它的樣子，楚瀟要是說了，橘貓下一秒就能奪門而出，找那人報仇去。

  她有些無奈且憐愛地輕撫它的腦袋：「你一隻貓怎麼能腦補這麼多，我沒說不幫你。」

  橘貓一愣，想好的後半句話就這麼卡在了喉嚨里。

  「我會用另一種方式讓他付出代價。他害死了劉春，絕對不可能就這麼舒舒服服地繼續活著，」楚瀟冷笑一聲，「我已經想好怎麼做了，不過在此之前，我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在此之前，我怕你衝動，那人的身份就暫時向你保密，行嗎？」

  橘貓眼神閃爍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

  楚瀟看出它的猶豫，想了想，攤開一隻手伸到它面前。

  「我說過我會幫你，我就一定會做到，那麼，你相信我嗎？」

  許是楚瀟的眼神太過溫柔，橘貓偏過腦袋和她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啪嗒」一隻小爪子落在了楚瀟的手心裡。

  「我相信你。」

  ……

  暮色漸沉，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早已停住，牆上的掛鍾指向十一點半。

  窗外一片漆黑，楚瀟坐在櫃檯前翻書，橘貓懶懶地窩在她腿邊，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後來橘貓也問了楚瀟，所謂「準備工作」是什麼。

  楚瀟當時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十一點半。

  橘貓等得昏昏欲睡之時，感覺到身邊那人站了起來，楚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喊小陽子起床。」

  橘貓已經知道了那個看上去很像女子的人就叫陽竹，它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他？不就是個普通人嗎，而且很早便睡下了，您去叫他做什麼？」

  楚瀟言簡意賅：「他有用。」

  話音落下，二樓的一間房門吱呀一聲推開，陽竹打著哈欠下到一樓：「楚大佬……我沒有睡過頭吧？」

  橘貓驚異地看看他，又看看楚瀟。

  這兩人好像背著它偷偷商議了什麼事情！

  「沒有，剛剛好。」楚瀟說。

  陽竹哦了一聲，磨磨蹭蹭朝著門口走去，臨走到門邊時，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向楚瀟，可憐巴巴道：「楚大佬，真的不能給我一個護身符嗎？」

  「給了你就不靈驗了。」楚瀟語氣溫和，手上的動作卻是雷厲風行，一把將陽竹推出了門外，「快去吧，放心我在呢。」

  「好吧……」

  橘貓瞅著陽竹的雙腿都在止不住地打顫，雙手扶著門框，一隻腳還留在門內，一隻腳摸索著探向門外，整個人的重心向後傾倒，是一個準備隨時轉身逃跑的姿勢。

  它小小的腦門上冒出大大的問號：「他在幹嘛？」

  楚瀟不知從哪摸出一張符籙，回道：「引鬼。」

  「一個普通人類如何引鬼。」橘貓不解。

  「他並不普通，」楚瀟的視線落在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抖著腿邁出門的陽竹身上，「普通人擁有的都是生氣，然而對他來說，陰氣就是他的生氣。他是極為特殊的極陰之體。」

  橘貓倒吸一口冷氣。

  「沙沙——」細弱的風聲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顯得格外突兀，陽竹盯著眼前的黑暗，緊張地吞了下口水。

  沒事的，不就是引個鬼嗎，這種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緊張什麼？

  欸，那邊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怎麼在蠕動？錯覺吧？

  等、等一下，好像不是錯覺，它動得越來越厲害了！

  陽竹喉嚨發緊，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一個黑漆漆的鬼影猛然從黑暗中竄了出來，直直撲向他！

  救救救救救命啊——！！

  陽竹驚恐地張大了嘴，下一秒，就在擾民的尖叫聲就要脫口而出之際，楚瀟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將他揪到了屋內，一手拿著燃燒著金色火光的符紙，一下貼到了那隻鬼的腦門上。

  那鬼在空中來了一個急剎車，挺住不動了，只是拿兩個黑漆漆的眼眶瞅著楚瀟。

  楚瀟鬆了口氣：「你清醒過來了嗎？」

  這隻鬼並非理智全無，只是被陽竹身上的陰氣引誘，一時之間失去了控制。

  見鬼點點頭，楚瀟眨眨眼，一指陽竹道：「他身上的陰氣很吸引人，對吧？」

  鬼於是又點了點頭，黑漆漆的眼中莫名流露出一分貪婪。

  被楚瀟指到的陽竹瞬間抖了抖。

  「但是很可惜，他是我的朋友，所以不能讓你吃，」楚瀟略帶惋惜地說完，又笑吟吟地看向那隻鬼，眼中閃過一道獨屬於商人的奸詐精光，「但是我這裡有盒裝陰氣，非常好吃，且對於鬼怪大有裨益，只需要五點功德一份！怎麼樣，來一點？」

  鬼聞言很激動地點了點頭，又很失落地搖了搖頭。

  楚瀟立刻心領神會：「沒有功德？沒有沒關係，只要你幫我個忙，我可以免費送你一盒。」

  「我只需要你幫我先這樣……在那樣……」

  楚瀟覆在那隻鬼的耳邊竊竊私語，不一會，鬼很用力地點了點頭，刷啦一下消失不見了。

  「好啦，」楚瀟擺擺手，進屋關上門，「搞定了，大家都各自回去睡覺吧。」

  一雙小貓眼睛瞪得滴溜圓，悄無聲息地看向她。楚瀟蹲下身，笑道：「想問什麼？」

  橘貓立刻道：「你和它說了什麼？」

  會是和它主人有關的事情嗎？

  「我請它幫我做準備工作，」楚瀟含笑道，「不出意外的話，今晚有人該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