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除夕

  何事？

  宋九安語氣淡然詢問著蘭池：「你可還記得，我們初到巴州那日遇見的那孩童？」

  「孩童？」蘭池這才想起：「大人說的是那個裝神弄鬼半夜敲門給我們送喜帖那個孩童？」

  那孩童也不過是收了郝晏川的錢：「這孩童怎的？」

  「那日，我讓人送這孩童回去，免得他乾爹擔心，你可知他乾爹是何人？」

  「何人？」

  「李參軍府上的管家。」宋九安也是幾番打聽後才得知：「這管家早年間受到過郝姑娘的幫助，便一直將此恩情牢記於心，後來有錢做了些生意，近來生意敗落被李參軍收留成為管家，這次也是被郝晏川找上，才聯手郝晏川安排我們住進了郝府。」

  「不是於長史府中人走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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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

  宋九安開始重新審視起這個案子，郝晏川從他們剛落腳巴州，甚至還未進巴州城就開始算計他們。

  先是與管家聯手，讓管家同李參軍提議安排他們住進郝府。

  後又假意接近管家的養子，讓這孩童送喜帖來。

  一步步的引導他們查當年的案子，籌謀算計就是為了替郝雨桐找出真相。

  這郝晏川待郝雨桐，當真只有感激之情？

  如今昔人已去，案子已結，便就到此處吧。

  「去告訴李參軍，我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宋九安將所有注意力盡數放在了這伙來歷不明的人身上，然而府衙調查途中，這夥人卻像是忽然消失一般消息全無。

  必是提前聽見風聲藏了起來。

  尋不見蹤跡，宋九安便在巴州各處安插暗線，時刻注意著城中是否有這夥人的動向。

  然除夕將至，這夥人仍然未出現。

  巴州城中也是難得的安寧祥和景象。

  譚安若每日舔著臉上門去求教夏仵作，一來二去學到了不少。

  今日，譚安若如往常一般回到郝府。

  宋九安蘭池都覺得搬來搬去太過周折，她也喜歡這院子的雅致安靜，最後三人一致決定就不搬了，將就這院子繼續住。

  做出這決定時，可將李參軍於長史嚇壞了。

  還是蘭池好一頓安慰，才讓兩人安下心來。

  於長史當即提議：「大人想繼續住在此處，下官也並無異議，只是這院子是否需要改個名兒？」

  李參軍也附議：「總不能，還叫郝府吧？」

  對此，宋九安卻覺得並無不妥：「就繼續叫郝府吧，也算給某人留一個念想之處。」

  所有人都知曉宋九安說的某人是誰，便是那歸鄉養老的梁南州。

  梁南州如今也不過三十來歲，可經過此案後竟一夜之間蒼老不少，平素也鮮少與人來往，不是在梁府就是到這郝府小坐。

  為此，宋九安還請來人將後院清理出來，單獨留給梁南州。

  宋九安總覺得若是這院子改了名字，便不是梁南州記憶中的郝府，索性保留了此名。

  「大人？」

  譚安若喚著卻見院中並無人回應，便是收拾著準備回房。

  臨近除夕，府衙事務眾多這兩人近來忙得早出晚歸的，就連梁南州近來都未曾來郝府小坐。

  郝府中格外冷清。

  「妹子！」

  譚安若循聲轉過身，只見原本該在府衙忙碌的蘭池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在他身旁還站著宋九安。

  「府衙今日不忙嗎？」

  「這不是快除夕了？除夕府衙總要有人留守當值，大人與我商議後決定由我二人當值，所以今日就當提前過除夕了！」蘭池從懷中捧出支銀簪：「瞧，你義兄我早就給你準備好的。」

  身為仵作，譚安若從來沒有穿戴得太過浮華。

  從認識譚安若開始，蘭池見她穿著都格外簡練，頭上唯一的髮飾也就是那支銀簪子，款式還很老舊。

  思來想去，蘭池尋了個銀匠給譚安若重新打了一支銀簪子：「這除夕過後便是新年，按照規矩家中長輩總是會給小輩準備好新年禮，我身為你的義兄自然要給你準備一份禮，你瞧可還歡喜？」

  新年禮？

  或許很小的時候，那時還在洛州譚府的時候收到過。

  反正自譚安若有記憶起，就沒收到過新年禮。

  阿爹總是很忙，就算是除夕也不會與她坐下好好吃一頓飯。

  依稀記得有一年好不容易坐下，阿爹卻又起身祭奠祖父和阿娘去了，再回來便是同她訴說譚家的冤屈。

  譚安若歡喜的收下蘭池的禮：「謝謝蘭大人。」

  這原是她第一次收到新年禮。

  見她喜歡，蘭池就呲牙傻樂著：「我自小就是獨子，也沒個妹子，不知道姑娘家都喜歡什麼樣式，那銀匠說這個樣式好看......」

  譚安若微微點著頭：「的確好看，可我沒準備什麼送給蘭大人。」

  蘭池連連擺手：「不必，這新年禮是長輩送給小輩的，我身為你的義兄怎能收你的禮。」

  眸光一轉，蘭池緊盯著宋九安：「其實，大人也準備了東西送你。」

  宋九安準備了東西送她？譚安若傻傻望著眼前的人，只見他背在身後的手提出厚實的兩個包袱。

  「你等會且看看合不合適，府衙還有事我們就先走了。」說罷，宋九安領著蘭池匆忙離開。

  他雖走得快，譚安若卻還是見到了他紅紅的耳尖。

  兩個包袱，其中一個裝著日常的衣裳，包袱中還有宋九安留下的紙條：素日穿著如此也不會違矩。

  另一個包袱中則是一身紅色衣裳，腰間位置繡著簡單的梅花樣式，外搭著一件雪白薄絨大氅，同樣其中有宋九安留下的紙條：淺子深深，長樂未央！

  平仲雖風沙沙作響，落下些泛黃的葉子。

  此刻院中雖只有她一人，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孤單。

  除夕當日，於長史與李參軍皆派人來請譚安若。

  「這宋大人和蘭池要當值，譚姑娘你一人在府中屬實清冷，不若去我府上同我夫人說說話？」

  「我家妹子也回來了，譚姑娘若是不嫌棄也可去我府上，同我妹子一塊？」

  「謝過兩位大人好意，不過......」譚安若望著門口：「我還是去府衙同宋大人和蘭大人一塊兒過吧。」

  這三人那是過命的交情。

  尤其那蘭池又是譚安若的義兄。

  如此，於長史也不再強請：「如此也好，那於某在此拜別了。」

  待人走遠，譚安若才將宋九安準備的衣裳拿出來......

  府衙之中格外冷清，蘭池聽著府衙外的街巷倒是熱鬧非凡：「今日除夕，也不知妹子是去了於長史家，還是李參軍家？」

  宋九安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將院門打開，隨後又徑直回去準備好暖手的湯婆子。

  一系列舉動看得蘭池雲裡霧裡：「大人這是作何？」

  還未等蘭池反應過來，門口便傳來腳步聲。

  尋聲望去，來人披著雪白薄絨大氅，那雪白色的薄絨紅色的衣裳皆襯得她原本的皮膚更加白皙，腰間的梅花更添幾分雅致不俗的氣質。

  「還是大人眼光好！」蘭池不由得稱讚，這衣裳當真是適合自家妹子，不過：「妹子，你怎麼來了？」

  「除夕，自然要一家人在一起過。」

  譚安若在這世上已無家人，如今他們便算是家人。

  宋九安起身自然接過她手中的東西，遞給她還熱乎的湯婆子暖手。

  蘭池此刻懂了宋九安的種種舉動：「大人，你原是猜到了妹子會來？」

  宋九安搖頭：「不知。」

  他原是不知道她會不會來，只是害怕她萬一趕來，會凍著。

  所以提前準備好。

  蘭池見狀也就真信了，隨即湊到宋九安身邊，瞧譚安若帶來了什麼好吃的。

  外面街巷熱鬧非凡，裡面三人也頗為歲月靜好。

  宋九安在旁翻看著公務，蘭池在旁吃著譚安若帶來的吃食，譚安若則坐在火旁看著卷宗。

  待外面煙火亮起，三人的目光才被吸引。

  「大人，以後......」

  譚安若眼中含著笑，轉身那刻到嘴邊的話卻咽了回去。

  宋九安卻朝她露出溫柔的笑容，隨即回答。

  「若你願意，以後的除夕，我們便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