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惡人非惡

  蘭池聽見是皮，心中就有些不詳之感：「這……不是人皮吧？」

  譚安若仔細端詳辨認後給出答案：「不是人皮，是獸皮，這上面還有刀刻的痕跡，像是……皮影，看來有人在這兒給我們唱了出大戲。」

  未來得及詢問這姑娘是何人，但岳十猜得八九不離十，早有耳聞大理寺中有位女仵作，想來就是她。

  對於這位女仵作的本事，岳十並無懷疑，她若真是個花瓶沒真本事，哪兒能在大理寺待那麼久。

  只是對於她方才之言，岳十提出自己心中疑惑：「姑娘說我們方才瞧見的其實是一出皮影戲，這怎麼可能做到？」

  「這並不難。」譚安若曾經跟著老仵作於蜀地四處奔波時瞧見過：「百姓之中藏著許多能人異士，他們皆有自己的一番本事，像這種戲想實現並不難，岳大人仔細想想我們方才瞧見了什麼？」

  岳十回想起來，方才那一幕竟沒有那麼毛骨悚然：「影子，我們見到的是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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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未瞧見真正的轎夫抬轎，不過只是幾道影子。

  「可影子不會憑空出現，這小小皮影人如何能拉成真人大小？」

  「這就與此處地勢有關，」譚安若解釋著，「只需利用地勢與光就能實現，皮影戲一人就能操控好幾個角兒，操縱轎子與轎夫對老手新手來說都不是難事，待你們上前時躲在後面的人只需將此物焚毀即可。」

  燃燒的火會成功吸引他們的注意，背後操縱者則完全可以藉機逃走。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被燒起來的是真轎，裡面或還有人，急著救人尋找水源，無人會留意那火後逃走的人。

  譚安若當時也被那火光唬住，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其中另有玄機。

  「忙活一晚，最後我們還被耍了！」

  岳十格外氣憤，踹倒旁邊的水桶，枉費他們找來這麼多水救火結果壓根用不著。

  「這樣耍我們是為了什麼？」

  「將州府官差嚇得落荒而逃，對他來說或許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譚安若目光自然看向宋九安：「那幾個被嚇走的人，若是出去說了什麼，百姓對州府的信任恐會降低幾分。」

  懂譚安若何意，宋九安提醒著岳十：「先將那幾人找回來。」

  岳十吩咐著手下去找人，心中有種深深無力感：「難道，我們就讓他這樣白耍一場？」

  宋九安接過譚安若手中未焚燒完的皮影一角：「對方這不是還給你留下了證據，順著這皮影去查定能查到些線索，岳大人可否方便同我說說這閻王轎的事情？」

  「當然。」

  岳十將幾人請回州府，以免在外人多耳雜。

  「閻王轎是歸州很久前的傳說，一直廣為流傳還被路邊孩童編成歌謠吟唱，本也就是個告誡眾人莫做惡事要向善的傳說，可十三日前這個傳說成真了。」

  歸州劉老爺家有個獨子名喚劉名四，此子曾經也是一表人才前途無量，後遭落榜打擊一舉不振，從此好吃懶做不務正業。

  平日在街上逗姑娘，欺負路邊行乞者，還常對其爹娘惡言相向，在百姓口中他可謂是個十足的惡人。

  「十三日前，他離奇被燒死在街上！」岳十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還犯怵：「我與崔大人趕到發現劉名四是坐在一頂轎子中被燒死的，那轎子殘骸經過劉府辨認，並不是劉府的轎子。」

  當日劉名四並未用過府中轎子，劉府轎夫說劉名四平日出門皆不喜乘轎。

  「崔大人又詢問劉府下人可瞧見劉名四是何時出門，下人皆不知！」

  原是劉名四平日吊兒郎當慣了，常常出府各熱鬧之處都能瞧見他，起初人們還調侃他兩句，日子長了，他只要沒做出什麼出格之舉，大家皆沒留意他。

  「崔大人查看過後起初是懷疑，劉名四是還未走出落榜打擊，積怨成疾自焚而死，隨讓我們去查劉名四是否有在其他地方買轎，然據我們調查，城中並未有任何鋪子接到過劉名四的單。」

  且劉府老爺夫人道，近來劉名四心情頗佳，絕不會有想不開的舉動。

  暫且排除劉名四是自焚的可能。

  「周遭乾淨異常，街旁所住的百姓道，當夜並未聽見何叫喊聲，只是忽見一陣火光沖天，待他們出去時火已經燒大難以撲滅，隱約間瞧見大火中似有人動一下，隨後才聽見一陣慘叫，察覺得不對勁報了官。」

  官府趕到時滅了火，劉名四已經被燒死。

  無人知曉，那轎子是怎的忽然出現在街上？劉名四又是怎麼被塞在轎中？火又是怎麼燒起來劉名四當時是否清醒？

  種種疑惑，至今都困擾著岳十。

  譚安若詢問：「仵作驗屍結果如何？」

  岳十接著此問繼續道：「仵作說劉名四的確是活生生被燒死的，但是他身上並未有外傷，體內也並無藥物殘留。」

  隨後岳十跟隨崔大人開始調查劉名四與周圍人關係。

  「幾個姑娘說劉名四常騷擾她們，對她們動手動腳，但她們膽子小不敢殺人。」

  且姑娘力氣小，抬不動那轎子。

  「還有街邊行乞的人，我們的人一去，他那斷了腿就不斷了，跑得比誰都快！」岳十將人給抓了回來：「那小子根本就是裝可憐騙人錢的，他交代劉名四常找他麻煩，但是他當日在歌舞坊有人作證。」

  當晚他就沒有離開過，所以也就沒有機會去殺劉名四。

  「隨後我們又去找了幾個人，他們當晚皆有人做證。」

  要說劉名四還可能得罪何人，那便是他爹娘，他常對其爹娘惡語相向，可劉家老爺夫人向來是慣著劉名四寵著劉名四，又怎麼可能害劉名四。

  虎毒尚且不食子。

  「也就是此時，閻王轎的傳說又被百姓提了出來，大家都說這是閻王轎顯靈，閻王來除惡來了！」

  「崔大人帶著我們查此謠言的來源，結果崔大人就遇害了，大人那日還交代我們不要氣餒，當晚就被發現燒死於院中。」

  「大人此生為了百姓嘔心瀝血，死後清譽卻遭人詆毀，他們說大人受賄錯判冤案，根本不是如此，那家人給的錢大人根本沒收，之所以沒能讓他伏法是因為罪證不足！」

  可不明真相的百姓哪裡知曉，都以為崔大人是真受賄，閻王轎是為民除惡。

  「閻王轎鬧得人心惶惶，百姓夜間不敢出門，所以我便帶人夜間巡邏。」

  然後，就遇上了今夜那一幕。

  宋九安聽完整件事情，覺得這閻王轎似乎也沒有百姓說的那般『公正』。

  兇手自以為是在替百姓剷除惡人，實際，不過是不了解全貌，以偏概全濫殺無辜。

  崔大人並未受賄，劉名四似乎也另有隱情。

  百姓口中閻王轎殺的惡人，明明是惡人非惡。

  「此人，或是崔大人身邊人。」宋九安提醒岳十：「崔大人受賄時他定是瞧見了，可他並未看到崔大人拒絕，只當崔大人接受，便出去大肆宣揚，以證明閻王轎專殺惡人，來滿足他心中的正義感。」

  「大人身邊平日除了州府之人，便是他府中近身伺候的下人。」岳十也想到散播謠言者或許就是兇手：「我查過，當時崔大人左右並無旁人，按道理來說此事不該有旁人知曉！」

  所以，岳十還去找了那企圖賄賂崔大人之人。

  對方表示此事外露對自己並無好處，還不忘數落崔大人一頓。

  岳十冷哼一聲：「此人，現已被我找到證據判了刑關押在大牢之中，據他老實交代，他確實沒有對外散播此事！」

  宋九安又問道：「他當時可帶了何人？」

  岳十搖頭，賄賂州府大人哪裡敢帶旁人，就恐旁人知曉此事，做得那叫個小心謹慎。

  所以，此謠言究竟是如何被散播出去的呢？

  宋九安提議，從崔大人一案入手，先找到這散播謠言者。

  他們擅長從人口中打聽線索，譚安若則擅長從屍體上發現線索。

  「岳大人，不知我可否查驗死者屍體？」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