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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

2024-10-07 09:13:06 作者: 碎紅豆

  到了天朗氣清的日子,空氣里還有絲絲涼意,難得出了太陽。

  梁秋時在檔案館裡的工作完成,便去大院看他。

  

  扶著他在院子裡慢慢走,還在苦口婆心:「你以後不能太任性,藥不吃,健康的食物還是要吃。每日出來走走,曬曬太陽。」

  宋郁文不覺耳邊聒噪,只覺縈繞在耳畔的天籟不真實。

  「是要聽醫生的,對麼?」

  梁秋時一滯,隨後笑容鋪開,倒是不知該怎樣接。

  過了半晌,扶他到院子的藤椅上坐好,將放的半溫不涼的牛乳送到他手邊,戲謔道:

  「可我是庸醫。」

  宋郁文再找不到理由對她唯命是從,乾脆三緘其口。

  喝了一口牛乳,跟咽藥差不多了。若沒有這個霸王花在旁邊看著,他一口也不會動。

  忽地想到什麼,忙囑咐道:「這兩日,你不要回檔案館了。」

  宋郁文想了一下,補充道:「以後都別去,只在我跟前待著。」

  梁秋時實在難以想像,這話是從宋郁文這個無產階級嘴裡說出來的。

  「養在家裡是做小姐,還是做太太?」她拿他打趣了一句,沒忘記宋導師對自己的那些耳提命面。

  「不能奴役人民,不能不勞而獲。」

  「我的津貼不養僕婦,夠你生活。給我做醫生,也是份營生。」宋郁文到底沒護短,為她違背原則。

  只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罷了。

  「好吧,你既有政策,也有對策。是制定人,也是執劍人。話都讓你說了,一點諂媚的機會也不留給旁人。」梁秋時坐在他旁邊,替他抻了抻蓋在他身上的毯子。

  很想托腮看著他,就像看見啟明星,終究是不好意思。

  「你諂媚我嗎?」宋郁文實在咽不下去口中這股子腥甜氣,趁她不注意,悄悄將裝有大半杯牛奶的杯子,放在一旁。

  「我一直都在巴結你,你卻半生都沒感覺到。」梁秋時覺得有些喪氣。

  剛抓住一個不好好吃飯的小朋友想要訓斥,但這回醫生網開一面,還是決定放這個傷病員一馬。

  「我還以為,是我一直在討好你。」宋郁文難得展開笑顏,不知是自嘲,還是想起數年前那個鮮衣怒馬的自己。

  梁秋時詫異,卻沒想反駁。也是,像他這樣光風霽月的人,他肯低頭說句軟話,便是在哄了。

  不過不解:「為何不能回檔案館上班?是又有什麼風波了麼。」

  宋郁文未曾開言,便先看見了來逮捕她的羅剎。

  梁秋時看見葉君清帶了不少小戰士進來,下意識想起身,卻被宋郁文拉住了。隨後,用眼神暗示她躲在自己背後。

  不待葉君清拿出逮捕的文件公函,宋郁文便緩緩開口,質問道:「瘋了是麼?跑到大院裡來抓人。」

  就算她真有從更權威的地方、得來的逮捕令,誰又敢在宋司令的家屬樓里,大動干戈。

  「你先前抓了不少的人,我沒管你。想不到愈演愈烈,現在直接不受控制。」宋郁文不待梁秋時開口,便同她一來一回。

  「她是匪敵,你莫不是不知道。我是抓了很多人,但哪個不是壞人?哪個不該死?」葉君清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已是徹底不管不顧了。

  「我就說她怎麼不在文化館裡,原來是跑到你這。」

  葉君清幾乎被氣瘋了,卻也知道自己拿她沒辦法。

  「一開始你在鄉下推進掃盲活動,而後解救被壓迫的婦女,我沒有說什麼。只是你後來愈發癲狂,連學生、教書匠、工人、醫生、筆桿子也不放過。你怎麼了?」宋郁文語氣里沒有責備,只是平靜敘述,才更為致命。

  「你如果說我是跑到家裡抓人,也算不辜負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果然,在你眼裡,只是大院。」葉君清情緒逐漸崩潰,拿出那份對待下屬的樣子,宋郁文不願意看。

  不待她瞪圓了眼珠子,唇槍舌劍,宋郁文已低了頭,警衛員立即到了跟前。

  將葉君清架起了手臂,葉君清掙扎著,帶著諸多傷心欲絕和不可置信,用腳踹,破口大罵:

  「宋郁文,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卻狠心這樣對我。你不講夫妻情分,你不得好死!你為什麼不早點死,為什麼不死在雪城?我恨你,我恨不能將你五馬分屍。」

  這一聲聲詛咒,聽得梁秋時心驚肉跳。

  她才發現自己的勇敢都是空穴來風,她此時不敢抬頭,只低眸斂目,謹小慎微。

  直到屋內恢復往昔的寧靜,梁秋時總有不真實感,仿佛剛剛的暴風雨沒來過。

  「我該勸你,可那樣會不會顯得假惺惺。」

  梁秋時嘆了口氣,便開始自言自語道:「其實你不知道,我在海島時,也經歷過一場動亂。」

  「如何不知曉?電台每日通電,我們對彼此的消息,都了如指掌。」宋郁文說。

  尤其他這樣身份的人,更是得耳聰目明。

  「其實有時候我很怪她,我覺得她沒好好照顧你。」梁秋時輕嘆一聲,將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可仔細想想,我都沒有做到的事,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別人?我管不著她。」

  妻子就該照顧好丈夫,是她的傳統觀念,不能強加給別人。

  「天涼了。」

  「不。天漸漸暖和了。」宋郁文起身,牽著她的手,用被攙扶的姿勢,帶她緩步進了屋。

  「其實她的思想一直很先進,在多子多福的年歲,她就說女人多生孩子,就是把自己當畜牲。她自己選擇怎樣的生活,是她的自由,但她搞的天翻地覆,便不能不制止。」

  梁秋時在他身側,回了書房,便在一旁替他拾起今日要看的文件公函。

  「只怕她會覺得,是我慫恿的。」

  梁秋時心底一陣悵然若失,葉君清給她許多庇佑,想將她下獄也是為著原則,而不是私人恩怨。

  「我欠她的人情,該還她的。」

  不然過不去良心上那一關。

  宋郁文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安心。我會公事公辦。沒有包庇,也沒有私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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