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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無關風月

2024-10-07 09:13:00 作者: 碎紅豆

  葉君清現在說得沒錯,宋郁文的生活狀態,的確僅能維持生命體徵,然後沒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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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見她,梁秋時不願勉強,尤其在他現在身不由己的時候。更不能強迫讓他接受自己在眼前晃、討他厭,免他不快,加重他身體負擔。好心情,有時勝過良藥。

  梁秋時靜默無聲地出去,女主人不在,她自覺安排住進了隔壁。

  夜深人靜,聽不見牆那端的聲響,對他總是放心不下。

  披了衣裳起身,先跟警衛員言語了一聲:「地龍再燒得旺一些,他身體虛,怕冷,需得及時保暖。」

  警衛員諾諾稱是。

  梁秋時又往他臥房返還了一趟,他還保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勢,雙臂垂下,自然耷拉在椅子上。

  文件公函手令散落一地,他闔上眼睛,似是睡著了。

  梁秋時不知他為何不去床上,是不是沒了那份力氣。還是兢兢業業到深夜,又累又困便不挑地方睡熟了。

  她從水房打來了溫水,洇濕了毛巾,替他擦了擦他消瘦的臉頰和下顎,正準備替他洗乾淨手,宋郁文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隨後緩緩睜開眼睛。

  梁秋時便有些後悔,早知她該趁著他睡覺時,替他號脈。而不是浪費太多時間在沒用的事上。

  從前可以對他為所欲為,現在連接近他都難了。

  「我有沒有讓你滾?」

  宋郁文收回了手,扶著椅背起身,艱難向床榻走去。

  他身體微顫,若風中搖曳的柳條。

  「不要在我眼前。」

  「只有我,是什麼都不在意,只在意你這個人。」梁秋時委屈地聲音里,帶上一層澀意。

  她原來自以為的堅強,只是她以為而已。

  這些話,宋郁文不想聽:「梁秋時,你是這世上我最怕的人。」

  他不怕流血犧牲,不怕猝死在工作崗位,唯獨這個女人,他最怕。

  是最怕,不是最恨,也不是最討厭。

  他不知該如何對待她,無法小心珍藏,也做不到捨棄。

  她只怔愣了片刻,就已見他抬手拾起桌上的文件,砸了一地。

  她不想惹他生氣,低頭想將那些公函一一撿拾,卻只得了他冷冷一句:「不用。我會叫警衛員來。」

  讓別人幫忙,是他最大的讓步。

  但門口那駕輪椅,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坐的。好像坐了,就必須得承認自己是個廢物。

  梁秋時起身,將身體儘量貼向牆根,終究輕嘆一聲,走了出去。

  跟她所料無異,她在這裡等候多時,也沒見宋郁文喚警衛員進去。

  她乘著夜色,離開了大院,去到葉君清先前推薦她去的檔案館。

  在那裡一直等到天明,才等到檔案館裡的打更人開門。

  她走上前去,說明來意:「你好,我是想來謀份差事。」

  打更人看她文鄒鄒的,臉又白淨,身材修長勻稱挺拔,身上沒有一處多餘的贅肉,倒是新鮮,忍不住盯著多看了兩眼。

  不過想到葉主任的擁躉,現在抓流氓罪抓得緊,哪怕是正常欣賞美,也怕被打上色狼的標識,連忙收回了目光。

  舔了舔乾澀發白、泛起死皮的嘴唇,死魚眼翻了兩翻,正欲開口說話,就見管理員從裡面走出來。

  說:「是梁小姐吧?我知道。葉主任提前打過招呼,歡迎高級知識分子過來視察工作,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啊。」

  梁秋時微微有些發窘,臉頰不經意間紅了起來,跟著管理員進門後,連忙擺了擺手,說:

  「您太客氣了。是我要感謝你們,給我一份賴以養生的工作,不用餓肚子了。」

  「葉主任是一位出色的領導,也是我們的老相識。她手下人才濟濟,我早就想要,只是她不肯給。難得長官重視檔案整理工作,派來幾個精英人才,我們只有珍惜。」管理員對於她的過謙,顯得十分驚訝,忙不迭地說:

  「您放心,有葉主任打過招呼,這層關係,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強將手下無弱兵,若你這樣說,好像否定葉主任的眼光似的。誰不知道,她身邊的都是人中龍鳳。」

  梁秋時謝過後,不知為何,心底湧起一絲不安。

  在檔案館的日子,過得既快又慢,她雖牽掛著那個傷病員,到底沒再冒失了。

  入住了職工宿舍,是幾個人一間,同行者皆是善良熱心之人。

  尋常工作的日子,聽見同位的同志無意間談起:「你們聽說了嗎?現在整頓戲班子,全部歸屬國營。傅老闆好像因為出身和經歷問題,被調查和問責了。」

  梁秋時心裡咯噔一下,她的身份註定不能再繼續風平浪靜下去了。

  她原來還以為這一天很遠,忽地就變得很近。

  明明沒人議論她,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裡有鬼,總覺身後有無數雙眼睛,正在陰惻惻地盯著自己。

  冬日還沒過完,宋郁文感覺身體好些了,加緊將手諭和公函寫完,讓下屬一一過去傳達命令。

  他望著這四方天地,自言自語道:「我該去空軍部和甲板上看看。」

  只他現在,不能奢望這些。

  那個晃在自己身邊的小小人影,一連幾日不見蹤跡,他數算著日子,竟過了這麼多天,他擔心她。

  將警衛員喚到跟前,詢問道:「梁小姐到了內地這麼久,可還適應這裡的環境?不知她有沒有銀票買衣物料子、生活用品、吃食。」

  警衛員難得聽這個生人勿近的長官,久違地喚自己,還當是什麼大事。

  原來這這種無關緊要的人,無關痛癢的小事。

  他對梁小姐也不了解,二人既無交際,他又沒去跟蹤她。

  只得如實稟告:「宋總,我也不知道。不過梁小姐本就是內地人,去了海島那樣偏僻多蟲炎熱的不毛之地,都能適應。回到富饒的祖國懷抱,沒啥需要適應的吧?」

  再者說,一個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有手有腳的,哪兒還需要旁人操心。

  只是後半句,警衛員沒敢說。

  宋郁文對她總不不放心,恨不能幫她置辦衣食用品,將飯食餵到她嘴裡。

  「罷了,我還是親自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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