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若我問心有愧呢
2024-10-07 09:12:56
作者: 碎紅豆
「我怕他不想見到我。」梁秋時說。
葉君清將她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見她手裡是從警衛員那兒接過的,宋郁文的衣服,未做評價。
又聽她說:「我知道這裡的人都要做事,不能沿襲資本家大小姐的作派。若是可以,還請葉主任幫我找一份差事。薪水,能夠餬口就行了。」
她總不能在宋家白吃白喝,雖然葉君清不介意,宋郁文不知道。
對於人才一向求賢若渴,這次也不例外。
葉君清一口答應:「行啊。你在這裡漿洗,的確大材小用,我倒是能付你工錢。不過博物館、檔案局需要一批整理材料的。你有知識有文化有見識有閱歷擅文墨,你要是願意,就去那裡幫著他們做事。」
梁秋時想說職業不分高低貴賤,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即便真讓她從事老媽子的活計,也行。沒得僕婦能做,她不能做。人人生而平等,她並不比任何人高貴。
不過入鄉隨俗,聽見葉君清這樣安排,便也欣然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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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正好,我也有許久未拿過手術刀。若真安排我去軍醫院,我也不知該如何應付。其他行業興許可以偷懶,醫療事業怎敢糊弄。」
「你放心,到了那兒,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沒人能為難你。」葉君清說完,想了想她剛到大陸時用的名字,便漫不經心提醒了句:
「以後無需用張治棠的身份,換回你自己的名字即可。」
這是她剛到內地時,傅緒書不放心,幫她想出來的法子。雖然梁秋時和張治棠,都是一級戰犯,但後者少了匪敵長官眷屬的身份,終究更安全些。
梁秋時點了點頭,葉君清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唇角,隨口道:
「你的身份,又不是不能見人。至於薪水,跟其他人一樣,既不多給,也不少給。」
說罷,已轉身上了汽車。
林太太與梁秋時對視了一眼,相對無言,兩個人中間隔了那麼多歲月,再開口,既沒有很多話想說,也沒有立場去寒暄。
到了車上,葉君清摟過女兒瘦小的肩膀,傳送經驗道:
「寶貝,媽媽跟你說,女人沒有男人,就像一條魚沒有自行車。如果嫁人,還不如你單身的時候過得爽,那就千萬不要嫁人。人活著的目的,不是為了結婚生子,女人更是。」
林太太撇了撇嘴,十分不贊同,又有幾分想笑:「好好的一個善良可愛的孩子,讓你給教壞了。現在老人家都盼著孩子結婚生子,你倒是好,反其道而行。你的想法領先這個時代太多年了。」
「人活著,主要是為了自己開心。整個社會把女人規訓的負責、溫柔、有耐心,又包容。然後由著男人去耍流氓,占盡便宜,憑什麼?我告訴你,男人活的最現實。娶個老婆,家裡洗衣服做飯有人幹了,撫養孩子照顧後代有人幹了,孝順父母能外包了,我都想娶個老婆。」葉君清說完,隨著小汽車緩緩啟動,她還在跟戰友聊的熱火朝天:
「還有啊,你跟故友該寒暄寒暄,不用顧及我的感受,我沒那么小心眼。」
「我知道你志存高遠,宰相肚裡能撐船。是我跟她沒什麼說的,我這種窮苦出身的農民,跟資本家後裔,是沒什麼共同語言的。」林太太迅速表明了立場,才繼續說:
「宋總還不夠賢惠?我覺得他是個很合格的老婆,孩子差不多都是他一個人帶大的,又努力工作,不輸那些一邊伺候老人、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在工廠做工賺錢的女人。」
「我覺得他差遠了。現在這個時代,就是拿聖人的標準要求老婆,拿賤人的標準要求老公。我偏不吃那一套。」葉君清不光嘴上說,而且一直身體力行地踐行著。
屋外,甚囂塵上漸漸遠去,庭院深處恢復了往昔的寧靜。
梁秋時將洗好的衣物瀝乾水分,在難得的暖陽天晾曬。
眼見端進去的晚飯,又紋絲不動地被警衛員端了出來。
梁秋時詫異地抬頭,便撞上警衛員無奈的目標。
他搖了搖頭,道:「宋總還是不吃。」
梁秋時等不到葉君清給的食譜和藥方,心底著急,與其問旁人,不如自己去了解。
可不知為何,近鄉情更怯。從前可以輕而易舉地跟他貼貼,現在連去見他一面都少了勇氣。
可她沒忘記此行的目的,跋山涉水至此,不能因膽怯而退縮。
忽然覺得葉君清的提議,並不是那麼好。比起秘書,似乎私人醫生,也更容易讓人接受。
梁秋時深呼吸一口氣,還是去到了他的書房。
比起上一次見他,滿屋的草藥香,現在已經沒有了。裡面甚至沒有一絲人生活過的氣息,仿佛荒蕪了許多年。
直到穿過長廊,進到內庭,才看見伏在案上,消瘦的背影。
宋郁文奮筆疾書,寫一會兒,便覺體力透支。東南要組建一隻水軍,他該親力親為,去艦隊上勘察。奈何他現在被囿於四方天地,只能紙上談兵,連京城都走不出去。他從前最恨人空談,現在自己成了昔日最討厭的那類人。
一向做事專注,不喜人打攪,也不會輕易被打攪。此刻卻一直分神。
直到身後的腳步聲愈發近了,他終於停下筆,回頭看了一眼。
沒有過多驚訝,因他早知道她來了。
「你先出去吧。」
梁秋時默不作聲,在他面前總是逆來順受。
卻也沒聽話,乖乖離開,而是反倒走近了些,到他跟前。
這屋子白日裡拉著窗簾,也顯得十分暗淡。
方圓幾里沒有一絲聲響,只有他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宋郁文見她不動,不言語,終究停下筆,轉頭看著她。
半晌,開口:「你還回來幹什麼?」
當初不是已經拋棄他了嗎。
「我一直在努力,達成你的心愿,你把我推的越來越遠。」
現在又來打擾他平靜的生活。
梁秋時仿佛沒聽見他的指責,十分厚臉皮地牽起他的手,想要替他號脈,看看他病情如何了,還能維持多久。
宋郁文哪兒會給她機會,直接收回了手,也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氣。
「滾。」
他不許她接近,就像同樣不准旁人靠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