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的歡情,他的夢魘
2024-10-07 09:09:54
作者: 碎紅豆
當事人同意是最關鍵的,至於和離的手續,還要等改朝換代後、官方蓋棺定論,因他不想延續民國登報離婚那一套。
他想跟秋時說一聲,好叫她放心。她該是相信他的一言九鼎,而不是故意拖延。
為了她,他覺得被扒了一層皮,也是盡了力了。
只是這件事與他自己而言,既無鬆了一口氣的欣喜,也沒有遺憾惋惜跟捨不得。
回了工作區域連著的休息室,進到土樓里,只有兩夜沒見,她卻變了許多。
不再像在雪城時那樣,看見他就迫不及待的撲過來;也沒有像久別重逢時,對他又粘人又依賴。
而是整個人沒精打采,像朵即將凋零的秋海棠。
「傅緒書怎麼樣了?」
宋郁文還不待說些什麼,便陡然聽見她這般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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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話都哽在了喉嚨里,怔了怔,才努力從腦海中搜尋、這兩日所有工作進展、有關於傅緒書的那一部分。
他對傅緒書不怎麼關心,倒不是全然漠視,只是對他的身體狀況沒那麼放在心上。
恍然間,開會討論前線形勢的時候,好像有聽林衍清無意提起一嘴,說是傅緒書已經脫離危險,轉回戰俘營了。
給他開小灶是不可能的,違背人道主義精神對他多加磋磨,也沒有。在戰俘營里的人,都得自求多福。
宋郁文原本想說『應該沒事了』,突然心虛了一下,不知她會不會擔心,還是給了肯定的回答。
「現在已經無礙了。就不知以後會不會想不開,主要還是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你答應我的事,有沒有做?」梁秋時說。
宋郁文以為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可看她的樣子,並不像十分放心。
想起昔日答應她的,被她強按頭,又給了反饋:「當時戰勝時,我就受了傷,沒機會交代屬下善待傅緒書。不過他們都是接受過思想教育的,不會像舊社會那樣欺辱戰犯。回來後一直忙著養傷和工作,沒有多餘的精力再詢問戰俘營的事,就全權放手,交給負責那邊的同事了。」
宋郁文十分耐心地解釋,倒是沒隱瞞。
卻也有幾分愧疚,他答應她的又沒有做到,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為她做的事,都有欠缺。更別說她委託的,去照顧別人。
「是我的疏忽,不光沒親自過問,後來連下屬也沒派過去了解情況。閒下來,我會親自往戰俘營走一趟的。」
想必她也知道,長官親自蒞臨指導工作,底下的人立即猶如脫胎換骨,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從前蔫頭耷腦的,也會瞬間容光煥發。
「不用了,我不為難你。我也知道,是他傷了你,你不想著報仇,已是有格局,又怎能妄想你放下恩怨,以德報怨。」梁秋時說。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她不想道德綁架他。
「你不用考慮這些。匪敵戰敗後,我們的長官大手一揮,直接免了戰敗國的賠償。教員連國家之間的利益和得失都能展現胸襟,將被屠殺的百姓、被踐踏的山河一筆勾銷、不追責。我怎會將個人得失,看得如此重要?」宋郁文說。
梁秋時看著他,不知該作何樣評價。也許這是梁幸儒永遠也做不到的,卻也很難評價誰對誰錯。也許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文化背景下,價值觀會不斷更新換代,沒有永遠的正確和錯誤。
「也許吧,你現在會被人推崇,再過幾年,輿論風向一變,又會被人說傻。」
宋郁文並不太在乎旁人對自己的評價,既不捂嘴,也不以正視聽。他如今站的這個位置和高度,只按照自己的那套標準處事,不需要顧及旁人如何理解。
「你不用太擔心,我會著人找了機會,再去勸一勸他。」
「我自己去吧。「她突然抬頭,給了他一個猝不及防的提議:「我想我能勸動他,你找的人沒辦法跨過你跟他的血海深仇,哪怕你本人不計較,可你的心腹不甘心。我還是不放心。」
宋郁文有幾分意外,他本意自是不願意答應,一向自信強大的人,不知階下囚怎會帶給自己這般恐慌。
是因為傅緒書曾戰勝過他一次,將秋時從他身邊帶走?還是這位可敬的對手,自己只是僥倖贏了。
他心底突然有不好的預感,怕歷史沒有結束,而是重來了。
「那個地方環境不好,都是些……」
他不是一個擅長找理由的人,還不待對方打斷,自己先杜撰不下去。
「都是些亡命之徒,我怕你受傷。」
不,是怕她善良心軟,把同情當愛情,對傅緒書舊情復燃。
畢竟她不在雪城的那段歲月里,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可仍舊時常會夢見她在傅緒書身邊的日子。那是一夜夜的夢魘,只不過於她而言,並非噩夢。
「經濟犯和搶劫犯本就不一樣,何況他們都是人中龍鳳。我是他們的大小姐,他們對我,只有尊敬。」梁秋時說。
就像在傅緒書身邊的那段歲月,是要比陪著宋郁文好太多的。不單衣食無缺,還有得到只有族人才給的認同感。
「好。你去吧。」宋郁文有多慣著她,這回也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克服了自己心底恐懼。
明明可以自私地將她圈在自己身邊,盡情為所欲為,釋放占有欲。還是給了她尊重,儘量滿足她任何一點小心愿。
好在她良心尚未泯滅,還為他的工作考慮了一二:「可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這樣去見戰俘。會不會很麻煩你?你安排工作的時候,以權謀私,會不會對你很不利?」
有她久違的關心就夠了,宋郁文許久不見她一副小女人的模樣,為自己牽腸掛肚。險些都要忘了,她從前一顆心都撲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心臟處被填滿,是怎樣的暖。
「無妨,我交代下去就是,沒人敢給我使絆子。」宋郁文既答應了,就不會出爾反爾。
尤其這事於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樁。比起其他的肱骨之臣,他還在其位謀其政、大權在握。
梁秋時看著他走出去,心中忐忑,終究沒再提醒自己匪敵的身份。
不多時,僅有一牆之隔的書房,傳來他通電話的聲音。
「晚點我讓警衛員帶個人去探望傅緒書。」
對面負責戰俘營的同志,起初沒反應過來,疑惑問了句:「是宋總親自過來嗎?」
是過來視察思想工作,還是想將這個仇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叫他死在獄裡?
問完才發覺是自己腦子短路了,既是特意交代警衛員陪同,沒說自己到,何必多此一問。
連忙改口,生怕長官看出自己不機靈,將他降職。
「您日理萬機,哪有功夫到這來。宋總的指令,我們不敢不從,只是得稍微了解下這個人,需要添個基本信息。」戰俘營的負責人說。
若宋郁文此時已經離婚了,哪怕沒給秋時一個名分,也會直言她是自己太太。
但現在不行。
擔心她身份敏感,稽查那一關過不了,頭一遭破天荒地用了說一不二的蠻橫態度:
「不用查。是我的人,你直接放行,讓她進去就是。她做什麼,都是代表我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