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鄉遇老鄉

  給劉凱的信寄出去後，林曉雲又投入到了忙碌的生活中。

  現在局面如此大好，仍然保持現在的供應量，她覺得有點可惜，最終還是增加了點拌菜的份量。

  這次增加的主要是涼拌白肉，這道菜做起來容易，卻非常受歡迎，已經隱隱和拌雞肉持平。

  她雖然每天都忙得腰酸背痛，精神卻十分好。

  特別是晚上盤點收入的時候，更是讓人歡欣鼓舞，覺得再辛苦，再勞累，都是值得的。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她和邱婆婆正在給第一波下班的工人稱菜，就感覺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看，這眼神如芒刺在背，讓她很不舒服。

  她抬起頭順著目光看過去，見是一個身材高瘦的年輕男子，站在對面正在擺攤的菜販身後，陰沉沉地看著她。

  這男人三十歲左右年紀，個子又足有一米八往上，背微駝，腦袋偏小，脖子前傾，眼睛鼓鼓的，嘴也沒閉攏，一副兇巴巴的模樣，像是隨時準備找人麻煩。

  他穿著倒不錯，只是站那兩條腿一直在晃悠就沒停過，看著就有點流里流氣。

  見林曉雲看向他，他不僅沒把目光移開，還惡狠狠瞪她一眼。

  林曉雲莫名其妙，這男的誰啊？什麼時候得罪他了嗎？

  她朝邱婆婆身邊靠了靠，悄悄問她：「邱婆婆，對面站著的那個男的你認識嗎？」

  邱婆婆隨口問道：「誰？哪個？」

  「對面穿藍色圓領汗衫那個，個子有點高。」林曉雲又把聲音壓低了些。

  邱婆婆把稱好的拌菜倒進蒙著塑膠袋的小碗裡，推給小溪，抬頭朝著林曉雲說的地方望過去，果然看見了那個站得吊兒郎當高個男人。

  她辨認片刻，轉頭對林曉雲道：「看著有點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見過。」

  按說這男的長得很有點特色，見過肯定會有印象，怎麼想不起來了呢？

  她眼珠一轉，嘿嘿一笑，湊近林曉雲耳邊道：「會不會又是來相看你的？」

  林曉雲朝那男的瞟了一眼，搖搖頭：「不會，他那樣子就像我借了他的穀子還了他的糠，鼓了一肚子氣，怎麼可能是相看人。」

  邱婆婆聽她這麼說，又看了看那男的，還真是呢！

  她也好奇了：「那他這是幹嘛，眼珠兒不錯的就盯著我們看？」

  正好又有顧客買菜，她沖林曉雲擺擺頭：「管他呢，愛看就看，我們又不會少一塊肉，賣菜要緊。」

  林曉雲覺得邱婆婆說得有道理，便不再管那人，專心招呼顧客。

  第一波人潮散去，兩人正要歇口氣，一個面目清秀的中年女子走到攤子前，笑盈盈地跟邱婆婆打招呼。

  「邱師傅，你在這兒賣菜啊？」

  這女子一頭齊耳短髮梳得整整齊齊，上身是一件淺灰色的短袖襯衫，下面是一條黑色的中長包裙，挎著一個黑色的小包，看著精神幹練，很有種國企女幹部的氣質。

  邱婆婆一見到她，立刻滿臉都掛上了笑：「林科長，你也來買菜啊，真是難得看到你啊！這不是我的攤子，是小林的，我閒著沒事來幫把手。」

  她向林曉雲介紹，「這是生活服務科的林科長，我退休前就在那上班。」

  林曉雲心裡一動，羅愛軍的媽媽不就是生活服務科的嗎，這位女科長姓林，難道就是她？

  正想著，林科長已經看向她：「你是從林家村出來的林曉雲吧？你認得我不？我也是從林家村出來的。」

  果然是她，長得和羅愛軍還有點像呢。

  林曉雲答應一聲，不好意思地道：「你是三婆婆的二女兒吧？我有點不太記得了。」

  「不記得也正常，我出來讀書的時候你還小，過年回去你可能事情多，也在忙，沒有打過照面。」林科長不在意地道。

  她的兒子羅愛軍跟她說過林曉雲的情況，男人是個不成器的混混，林曉雲跟他離了婚，帶著孩子來縣城討生活。

  她回憶了下，記起來她是村里林老實那家的二女兒，剛生下來就被她爸林老實扔了，幸好被撿了回來，才沒有釀成悲劇。

  當時是她爸在當生產隊長，還去警告過林老實，要是再敢扔孩子，就要把他扭送到民兵連，抓去勞改，林老實這才消停了。

  雖然林曉雲最終留了下來，可聽說在家裡的日子並不好過，對於林曉雲的不幸遭遇，她的心裡充滿了同情。

  現在林曉雲終於勇敢一把，離開不靠譜的男人獨自出來闖生活，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她非常贊同，並且向羅愛軍和劉凱承諾，只要林曉雲遇到困難，能幫的她一定幫。

  她見到在一旁的小溪，仰著頭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她，笑著問林曉雲，「這是你女兒吧，都這麼大了，長得可真好看，就像個小洋娃娃。」

  小溪聽了，抿著嘴羞澀地笑了。

  林曉雲摟了摟小溪，想向她介紹林科長，卻突然發現不知道該怎麼介紹，按輩分來，叫林婆婆？按職位來，叫林科長？

  好像都不太對啊。

  正為難間，就聽邱婆婆在旁邊高興地道：「這裡都能遇到家鄉人，你們真是有緣！」

  「是啊，我聽愛軍說，他和小凱都是你的好朋友，上次還去你家作客，真是麻煩你了。」林科長繼續道，「你送給我們的拌菜，特別好吃，我一吃就忘不了，第二天就想再來買，不過愛軍要高考，他爸不敢讓多吃涼拌菜，怕涼了腸胃拉肚子，都是專門給他做的營養餐，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嘛，我們就只能一直忍著，今天是愛軍高考最後一天，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叮囑我下班一定得多買回去，要敞開了吃。」

  林曉雲恍然明白，原來今天高考就結束了，羅愛軍豈不是解脫了？

  羅愛軍一直說家裡人沒把他高考這事放在心上，根本不管他，瞧瞧連營養餐都安排上了，這是重視得不得了啊，只是不願意給他施加壓力吧，這樣的父母可真好。

  「林科長，你要什麼，你只管選，算我送給羅愛軍，慶祝他高考結束。」她馬上對林科長道。

  「那怎麼能行，你開門做生意，哪能不收錢，該多少是多少，這樣吧，每樣給我來個半斤，我都嘗嘗。」

  林科長見身後排起了顧客，不再和他們聊天，大手筆地在攤子上劃了一圈，給她們來了個大訂單。

  「多少錢算算，要是不付錢，愛軍回來要和我吵。」

  怕林曉雲不肯收錢，她先摸出一張十元的鈔票拿在手上。

  這孩子掙點錢不容易，怎麼能占她便宜。

  邱婆婆打著圓場：「這樣吧，曉雲對朋友親戚收的友情價，打八折，給你也打八折。」

  林科長這才點頭應下來：「行，就這麼著吧。」

  待小溪把涼菜一袋袋提給她，她拍拍小溪的臉：「多能幹啊，這么小做事這麼麻利，以後不得了。」

  小溪細聲細氣地道謝：「謝謝阿姨！」

  林曉雲聽得好笑，叫羅愛軍叔叔，叫林科長阿姨，這輩份亂得！

  林科長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笑嘻嘻地應了，跟林曉雲揮揮手：「你忙吧，我走了，以後有啥為難事儘管來找我啊，別客氣。」

  說完樂呵呵地走了。

  看來羅愛軍這次高考發揮不錯啊，要不然林科長的神情不會這麼輕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成績，自己要不要送點什麼禮物祝賀羅愛軍。

  她轉眼看向看向剛才那個高個男人站的位置，卻發現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了。

  「那個男的走了！」她對邱婆婆道。

  「走了好，我看他也就是干看著，不敢起什麼風浪。」邱婆婆隨意瞥了一眼，沒放在心上。

  林曉雲卻總覺得心裡不安，可到底是什麼讓她不安，又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