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白日悠悠

  畢業典禮早已正式結束，偌大的田徑場上仍是人影紛紛。

  程珞捧著花，時不時有同學邀請她合影留戀一張，她欣然應允，相互道了幾句祝福的話，又聽見有人在叫她。

  拍了許久，還沒和室友一起合影，四人相互尋找著，最終都朝著紀念碑而去。

  「快來，現在剛好沒人了。」寢室長一直四處張望著，身側站著一個皮膚白淨的高大男生，另外兩位室友的男友今天也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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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念碑是畢業生合影的熱門地點，好不容易空出了位置，幾個女生立馬站在了一起。

  「用我的新手機拍吧，」寢室長略一沉吟，「誒，你們幾位，誰的拍照技術最好呀？」

  「我來吧，我選修了攝影課！」小優的男友自告奮勇揮了下手，女孩們換著姿勢，他也變著角度，一連拍了許多張。

  程珞用手扇著風，忍不住將學士服敞開一些，幾個女孩的鬢角都出了薄汗，湊在一起看著照片。

  「我眼睛怎麼沒睜開？」

  「這張不要，我嘴都笑歪了。」

  「等等，留著做表情包。」寢室長敏捷地撥開想要按下刪除鍵的手指，熟絡操作了幾下，照片一張張上傳到了宿舍群。

  「好熱啊，咱們把學士服脫了拍吧。」有人提議著。

  幾人脫了外套，摘了帽子，在田徑場上晃悠了一圈，最後以一張八人合影結束了拍照，一齊往出口走去。

  途中程珞碰見了方植，他笑得一臉陽光，熟絡地搭著一位年輕男老師的背，熱情地向她和裴謙弈揮揮手。

  兩人回應了，不約而同地與前面的人群稍稍隔開些距離。今日的常思青倒是笑得開懷，身邊簇擁著三五個男生，嘴唇不停地張合著，又接連做著手勢。

  程珞移開目光，忽地瞥見寢室長有些好奇地在打量自己。

  「小珞珞，」她稍微湊近了些，「我仔細一看，怎麼覺得你今天……」

  「怎麼了，我有黑眼圈嗎？」程珞摸了摸兩邊臉頰，「還是看著有點累？」

  「都不是，」她搖搖頭，笑得有點神秘，正欲開口，又被另一道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下午要不要去遊樂場玩，四人起團購有優惠，現在我們趕過去的話，剛好在那附近的餐廳吃飯哦。」小優勾著男友的手臂，語氣歡快地搖了搖手機。

  若是往常，程珞肯定第一個舉手同意，只是腰間還隱隱有點酸痛，畢業典禮全程站著，方才又拍了許多照片，精力比往日消耗得更快。

  去遊樂場，要四處奔走，到處排隊，還想玩些刺激新奇的項目，估計是不能盡興了。

  「我們去吧，剛好前幾天還說想玩激流勇進。」

  「好啊，看看菜單。」

  兩位室友表了態，一齊看向程珞。

  「今天就不去了，」她面露遺憾，「有點別的安排。」

  幾人便在田徑場門口道了別，程珞站在原地，目送那些背影匯入人群，又想起寢室長說了一半的話。

  「我現在看起來有哪裡不一樣嗎？」她扭頭問裴謙弈。

  他認真打量起來，輕輕撫過她的耳墜，「好像沒有，還是很漂亮。」

  「再看看？」陽光從枝葉縫隙里落下，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一陣燥熱的微風拂來，裴謙弈在她眼前捉過一片鮮綠的葉子，輕聲道，「我現在可以親你嗎？」

  程珞微怔，拍拍他的肩膀，語帶笑意，「不行，還是讓我的口紅多留一會兒吧。」

  兩人回到車上，前後依舊是一片熙攘。

  「等會再開吧，」裴謙弈將她的座椅往後調了些，「我們有什麼安排？」

  「剛剛就是隨口一說，我也不知道。」程珞搖搖頭，摸索著手機，「《赤刃》的試玩版已經上線了，我先看看情況。」

  空調的製冷效果很好，程珞愜意地靠著座椅，裸露的肌膚也逐漸變涼。

  裴謙弈湊過來，她後腰忽地一熱，稍稍坐直了身子。

  「累了吧？」他在她耳邊低語著，「我給你揉揉。」

  「不要，」她溢出幾聲輕笑，躲閃著，「癢……」

  「我按摩很專業的。」裴謙弈說得誠懇，力度正好地揉捏了幾下，「怎麼樣？你放鬆一點，就不癢了。」

  「好吧，還不錯。」程珞順手撥弄了一下他的髮絲，「下載人數比預期多一點，過完這個周末，再看看評論區留言吧。」

  「我已經預約了，回去就下，」裴謙弈垂眸道，「到時候我一邊玩，你一邊指導我吧？」

  「嗯哼，可以啊。」程珞放下手機，往車外瞥了一眼，「好啦，人已經變少了，開車出去吧。」

  「有什麼想吃的嗎？」

  「上次……」兩人繫上安全帶，異口同聲說了兩個字。

  裴謙弈彎彎唇，「你先說。」

  「上次和室友聚餐那家還不錯，有兩個招牌菜太火爆，沒有點到。」

  那次她與裴謙弈不在一張餐桌上，包廂內外，只隔著人群匆匆相互瞥去，且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碰見了他的父母和常思青。她略微有些心不在焉，但平心而論，菜的口味還是很不錯的。

  「你說的上次……」

  「也是那次。」裴謙弈將手機遞給她，「沈經理走得太快，當時還只上了一個菜。服務生主動提出，把我預訂的那桌保留，讓我下次再來。那時候廚房忙不過來，剛好可以把菜先上給別的桌，也避免了浪費。」

  「我同意了，立馬就去了我爸媽那個包廂。」裴謙弈啟動了汽車，「剛剛突然想起來的，想問問那邊菜合不合你口味，既然你也說了，我們就去吧。」

  「好呀，你這菜單上，剛好有我想吃的那兩個菜。」程珞用雙指放大了圖片。

  「幫我打個電話吧，通訊錄里有號碼。」

  電話接通，對面禮貌詢問了來意，確認信息後，熱情表示了歡迎。

  車緩緩開過校園大道，時不時掠過幾道披著學士服的身影，程珞半躺在座椅上，看著窗外建築物的輪廓遠去。

  身體忽地向前微傾，不知從哪裡猛地衝出來一個男生，裴謙弈及時剎了車。那男生臉上既有焦急，也有歉意，視線都沒來得及聚焦，朝車身匆匆擺了擺手，看口型也許是在說不好意思，隨後迅疾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沒事吧？」

  「沒事，你反應還挺快的，要是我估計得踩個急剎車。」程珞搖搖頭，想了想，「就是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在哪裡見過來著？不過，反正都是校友，有這種感覺也挺正常的。」

  她並未多想，視覺記憶只保留了極短暫的時間，那道匆忙的身影很快變得模糊。

  男生朝著相反方向越跑越遠，直到見到一群說笑的人才緩緩停下。

  「常思青！」他幾乎是喝出聲來，清脆的聲音格外明顯，視線對準了站在正中間的人，「你有意思嗎，一個大男人搞這種小動作？」

  被他叫到名字的人微微一愣，神情無辜地擺了擺手，「有什麼誤會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今天請客吃飯，大家都去，你要不要也加一個？」

  「是啊，有誤會吧？」

  「我都餓死了，咱們先去吃飯唄？」

  眾人應和著，神色並不在意，男生身形瘦小，被其中一個人很輕易地攬過肩膀，「走吧？」

  他輕輕將肩膀上的手扯開，目光掃過眼前的五六個人，又向前走了兩步。

  「你的學士帽戴歪了。」

  不等常思青伸手調整，男生輕笑了一聲，語氣嘲諷，「你要是真的這麼在乎優秀畢業生這種頭銜的話，就去提高績點，多參加活動，可別做小偷。」

  他揮揮手，快步離開，身後的常思青皺了眉，「他叫什麼名字來著？誰幫我弄下帽子吧。」

  「隔壁班團支書，豆芽菜似的。」

  「他是不是視力不好，你帽子也沒歪啊。這天氣真夠熱的，沒必要一直戴著吧，哈哈。」

  常思青彎唇笑了笑，「我去接個電話。」

  他轉過身去，背對人群，無人留意他倉促的神色變化，汗水一點點滑落到了下巴。

  程珞和裴謙弈依舊去了小團圓包廂，離開餐廳時，門口有兩個女孩一直盯著她看。

  戴著蝴蝶發卡的女孩上前攀談，準確報出了她的名字，說自己的朋友很愛玩獨立遊戲，今天下午打算下載《赤刃》的試玩版。

  程珞雀躍道了謝，笑著與她們揮手告別。

  下午兩人尋了個地方休息，自助下午茶很是豐盛，但也沒怎麼吃，玩雙人桌遊入了迷，卡牌鋪了一桌，過程十分燒腦。

  時間悄無聲息地推移著，太陽如往常般升降。程珞找出最後一張牌，舒了口氣，向後躺去。畢業之日，似也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