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微妙關係

  晚上六點，大家陸陸續續從果酒展覽館離開。

  離晚餐尚且還有一段時間，眾人三五結群，彼此攀談，隨意地在酒莊內遊走。

  此處傍山而立，遠離城市喧囂，花香與果實成熟的氣息相互交織，飛鳥振翅的動作仿佛都要更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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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緩緩向著地平線墜去，雲層似海面，波光粼粼，群山輪廓也染上一層橘紅的柔光。

  金毛犬歡脫地四處奔跑，女孩拽著繩子，發出一連串愉悅的叫喊與笑聲。

  程珞放目遠眺，全身都蔓延著一種奇妙的閒適感。

  再來到酒店的二樓餐廳，布局略有變化。

  和中午的自助餐不同，晚餐更像是在尋常飯店。圓桌比普通的規格還要大上一圈，鋪著香檳色的桌布。餐桌轉盤是無電自動的，分了兩層，最中間的位置還放著一大簇裝飾用的鮮花。

  一共三桌，碗筷精緻，擺放得整整齊齊。

  程珞在心中隨意數了一下，每桌剛好是標準的十個餐位。

  收到參觀邀請的十五個人並沒有全來，而且還有幾個人是單獨前來的，所以人數並未達到三十，坐這三張桌子倒是綽綽有餘。

  「吃酒席啦。」林悠雀躍地說了一句。

  大家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地走向不同桌子。

  經過這大半天的參觀，陌生人之間也有了個親疏遠近，等大家都落座以後，三張桌子呈現出明顯的人群特徵。

  坐著輪椅的老爺子拿著空酒杯端詳，程珞經過時，隱約聽到他在問旁邊的小伙子酒量如何。他們那一桌的男性和夫妻比較多，養狗的女生也坐在其中。

  第二桌則瀰漫著隱約的甜蜜氣息，來參觀酒莊的人中，有好幾對是正值熱戀的年輕情侶。他們常常是手牽著手，形影不離，說話的語氣親昵而柔軟。第一對情侶落座後，又跟著坐過去兩對，彼此心照不宣地微笑示意了一下。

  至於第三桌，率先走過去的是那位帶著女兒的時髦母親，她留著一頭酒紅色大波浪，時不時撥弄一下額前的碎發，手指白皙纖長，塗了非常奪目的貓眼石指甲油。兩個看著像閨蜜的女孩坐在她身側，伸出手指詢問著什麼。另外，還有一個面容清秀的男生也在那一桌。

  「哥，我們就坐這裡吧。」林悠徑直走到了第三桌。

  他又扭頭向程珞揮了揮手，「來這邊吧，這桌還剩了三個位置呢。」

  程珞聽到有人招呼，沒有多想便往那邊走去，裴謙弈也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走到第二桌和第三桌中間的位置時，程珞聽到很細微的一聲「你好」。

  扭頭一看，是個長相很可愛的女生。

  「你們是一起的吧，準備坐哪一桌呀？」她快速地瞟了一眼裴謙弈，「我正打算坐到最後一桌，然後要幫我領導占個位置。」

  這樣的話，那桌的三個位置就只剩一個了。

  程珞正尋思著，女生稍微靠近她一些，「我領導是座冰山，罵人特別凶，帶我來參觀酒莊還時時刻刻讓我匯報感想。那邊全是卿卿我我的情侶，我要是坐在那桌，絕對會特別尷尬。」

  女生語速很快，有些欲哭無淚。

  程珞向她投去同情的一瞥，停下了腳步。女生見狀，嘴裡念叨著「謝謝」，如願以償地坐到第三桌，又將手裡的胡蘿蔔提包放在身側的座位。

  「走吧。」程珞回頭，險些撞上裴謙弈的胸膛。

  他站在原地，問道，「那我們是坐第二桌嗎？」

  座位有空餘的情況下，大家會不約而同儘量保持著各桌人數均等。

  第一桌一開始就坐了八個人，包括幾位體格壯碩的男士。

  相比之下，第二桌到現在才六個人，顯得有點空蕩蕩的。

  「嗯！」程珞感受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堅定地點點頭，「他們那桌肯定吃不完，食物會浪費的。」

  十秒鐘後，兩人被行了一次注目禮。

  「你們好。」

  「其實我下午就注意到你們了，沒來得及打招呼。」

  「這個口紅顏色很好看誒，沾杯嚴重嗎？」

  「明天可以自由活動，我們準備去KTV房搞情侶對唱活動，要一起參加嗎？」

  大概是三對情侶都聊得差不多了，一見來了新人，迫不及待就把話題轉到他們身上。

  「你好，你們好。」程珞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唔，有一點，但還算持久。」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將印著淺淡唇印的那一面轉過去給身旁的女生看。

  情侶對唱？

  果然，坐到這一桌來，大家已經默認他們是情侶了。

  她眨眨眼，對面的兩個人幾乎都要擠到一張座位上去，還有一個男生在用濕紙巾幫女生擦手。

  她和裴謙弈在這種氛圍下簡直顯得格格不入好嗎？

  「那個，我們其實……」程珞剛開了個頭，久未吭聲的裴謙弈忽然說話了。

  「我唱歌難聽，就不參加這種活動了。」

  他面色平淡，聲線清冽，發出邀請的人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程珞扭頭看他一眼，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過裴謙弈唱歌，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大家坐好以後，各類菜餚一盤盤端上來，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長條桌子也擺滿了沁然心動的新產品，可以自行拿酒杯去品嘗。

  「誒，那個是不是遊戲聯動的新包裝？」程珞眼睛尖，一眼就瞟到了幾個眼熟的遊戲人物形象。

  「對，喝嗎？我去倒一些過來。」裴謙弈起身離開，回來時手裡端著個圓形迷你托盤，上面擺了七八個小酒杯。

  「都是新品，這兩種是聯名款。」他指了指中間的杯子。

  菜已上齊，程珞正埋頭專心致志吃著扇貝，左手手背忽然一陣溫熱。

  「抱歉。」女生遞給她一張衛生紙，扭頭對男朋友道，「說了不吃了，碗裡沒地方放，都弄到別人手上去了！」

  「沒事。」程珞用紙擦了擦，但鮑魚的湯汁很濃稠，總覺得手上油油的。

  她索性去了趟洗手間，半路聽到有人在叫她。

  「程珞姐姐！」

  似乎每次這麼叫她的都是林悠，程珞轉頭一看，來者的頭髮果然是深灰色的。

  他一路小跑，停下來時身體有些前傾。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林悠語氣有些疑惑，自顧自說起來，「你和你的朋友，是哪種關係啊？我覺得你們的互動不是很親密，但是又跑到情侶那一桌坐，好微妙啊。他好像一直沒有給你夾過菜。」

  程珞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林悠和她的距離太近了，幾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吐息。

  這對雙胞胎兄弟很開朗，起初是覺得聊得投機，她也恰好介紹了一下工作室。就像林青說的，他們可以相互支持。

  程珞覺得林悠像個弟弟，此刻才陡然感覺到他作為男性的注視，她也不太喜歡自己的生活被盤問。

  畢竟是剛認識的人，她傾向於多少要有一些邊界感。大抵是自己不夠明確，也將其模糊了吧。

  「這個啊……」她臉上沒什麼表情，表示自己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啊，不好意思。」林悠察覺到此刻的氛圍，「這其實算是隱私吧，我們還沒有那麼熟，我說話有點隨意了。」

  程珞便露出一個禮貌性的笑容，繼續往洗手間走去。

  站在鏡子前，她忽然感到一陣眩暈。

  是今天參觀累了，還是錯覺呢？

  之前在沁然心動的晚宴上，她試喝了很多杯，都沒有不舒服。

  果酒的度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今天喝得比上次少，不太可能是醉了。

  再回到餐廳，好像走路都變得輕飄飄了。

  下意識往裴謙弈的方向看去，他站在長條桌前，和一個臉很陌生的人在說話。

  糟糕。

  程珞腦子裡飄過這兩個字，人已經完全站不穩，一陣腿軟，跌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