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更早以前
2024-10-07 07:48:29
作者: 天街雪
舞台上的男人吹了一聲口哨,兩隻白鴿撲騰著翅膀飛到程珞面前。
也許是她穿著餐廳的特製服裝,一切機會都要格外優待她。程珞向舞台的方向點了點頭,同意了這份邀請。
眾人投來饒有興趣的一瞥,送上友好的掌聲。
程珞還和剛剛一起進來的那位女士對視了一眼,又收穫了一個鼓勵的笑容。
她和魔術的偶然交匯,早於與裴謙弈相識。印象中,她從未在他面前提及自己會一點小魔術,但他剛剛反而叫她魔術師小姐。
她走上台,心中的猜想模模糊糊,得不出答案。
「你想表演哪種魔法?」男人將剛剛使用過的道具一一陳列在她面前。
其實程珞對好幾個都有把握,但她當然不會在專業人士面前班門弄斧,毫無心理負擔地選擇了最簡單的那一個。
項鍊與圓環。
「命運羈絆之環。」男人點點頭,笑得很神秘,「的確需要強大的魔法能量才能成功。」
另一個男人雙手捧著一根長長的魔杖,通體漆黑,花紋繁密,頂端還有一顆貓眼般的寶石,透著螢螢藍光。
「魔女的禮物。」他微微欠身,言簡意賅。
兩人一唱一和渲染著氣氛,台詞脫口而出,完全沉浸在表演之中,程珞便也配合地點點頭。
與她一起被邀請上來的,還有一個穿著十分運動風的男生。見程珞做出了選擇,他迫不及待說了一句,「可以讓我看看嗎?」
「請便。」男人將兩樣東西遞給他。
男生很大方地向眾人展示著手中的道具:項鍊泛著銀色光澤,普通簡約,沒有懸掛任何裝飾物。圓環頗有質感,男生用手指摸了一圈,表示並沒有缺口。
「這個魔法是怎麼實現的來著?」他又問了一句。
操作很簡單,左手的拇指與食指略微分開,將項鍊掛在雙指之上,自然垂落。右手則拿著圓環,從項鍊的最下端開始,緩緩向上穿過,然後鬆手。
男人又輕巧地展示了一遍,圓環落下,本該直接滑落,卻神奇地被項鍊栓住。
「我明白了。」男生有樣學樣,有些遲疑地鬆開了手指。
看到他的動作,程珞在心中一陣惋惜,大概猜到了結局。
圓環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看來我是普通人,沒有魔力呀。」男生倒是不以為然,很爽朗地笑了一下,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程珞。
她接過,關於某個酷暑的回憶翻湧而來。屏息凝神,調整角度,她也曾重複性地嘗試過這個動作。
偶然的一次幸運,漸漸演變成百分之百的成功。
熟練掌握這個手法之後,程珞再看見相似形狀的東西,也會拿過來試一試。
肌肉記憶仍然存在,她的手指靈活地各司其職。極快的一個瞬間,圓環悄然完成了半圈的翻轉,穩穩地栓在了項鍊之上。
一個非常初級的魔術,換來一根精緻的魔杖。
程珞帶著獎勵回到座位,桌上已擺了幾個大大小小的碟子。
她暫且放下疑惑,在這座奇妙的餐廳與裴謙弈共進晚餐。
菜的口味出乎意料很好,餐廳並未本末倒置,將重心全都放在魔術表演上,而忽略了餐品製作。
吃得差不多時,裴謙弈示意她往左前方看。
又是那對夫妻。
「他們不是普通的客人,那個男人其實是這家餐廳的老闆。」裴謙弈以一副淡然口吻說出這個事實。
「他算是我的一位遠房親戚,我認識他,但是他沒有見過我。我爸很關心他,跟我說過他的故事。」
裴謙弈收回目光,「就像現在這樣,我可以悄悄地關注他,然後告訴我爸他的近況。」
他認真打量了一圈餐廳全貌,語氣有些感慨,「當年,我只知道這位大哥哥痴迷魔術,甚至放棄了優渥生活,像個小攤販一樣,四處推銷自己的魔術道具。現在,他已經很成功了,而且仍然保持著那份初心。」
程珞認真聽他說著,眼裡閃過幾絲探尋,片刻後只是道:
「那今天你也不會和他打招呼吧,我吃完了,去散步嗎?」
裴謙弈點頭同意,帶她從另一道古樸的木門離開,回歸到現實世界的晚上。
此地還未完全開發,魔法餐廳算是獨樹一幟,他們沿著空曠的街道,往喧囂之地緩緩走去。
漸漸地,生活氣息撲面而來,行人來來往往,聊天聲不絕於耳。
不遠處有一個類似於兒童樂園的地方,似乎是蹦床最受歡迎,圍觀的人群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歡呼。
嘈雜之間,她有點沒聽清裴謙弈說了什麼,但是看口型,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程珞。」
「怎麼了?」程珞提高音量,向人少的地方挪了幾步,扭頭看他,「剛剛你說的那些,好像有種做鋪墊的感覺。」
「我生病期間,你說的話也是算數的吧?」裴謙弈站在路燈之下,睫毛恰好落下一片陰影,「那時候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是看了我的哪場比賽,才喜歡上我的。」
「好像不太公平,因為你說了,我還沒有說。」
這個問題麼……程珞的確有一段時間很在乎。
「那你說吧。」她心跳的速度有些快,認真看著他,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裴謙弈的嘴唇微張了一下,說得斷斷續續的,「就是,從最開始見到你就覺得很奇妙,再到很多個同窗的歲月,反反覆覆加深的吧。」
「嗯?說得好像一見鍾情一樣。」程珞徑直指出疑惑之處,「開學那天,我按照座位表去找,旁邊坐的那個男孩子,可是很冷漠地看了我一眼呢。初次見面,我覺得你很不好相處。」
「是嗎?」他發出一聲悅耳的輕笑,「那可能是我弄巧成拙了吧。」
「對我來說,初次見面不在開學那一天,而是更早以前。」裴謙弈略微側過身,聲音很柔和,「我的確是在做鋪墊,你有回憶起什麼嗎?」
「我們都是在這座城市長大的人,有些遇見,或許也不足為奇。」
程珞聽他又繞回這件事,思緒也漸漸明朗起來。
「如果你要這麼說,我大概能將一些東西聯繫起來了。你的那位遠房親戚,推銷魔術道具時,會不會戴一張面具掩飾真容呢?」
她聲音漸漸變輕,回憶的捲軸也恰到好處地向前翻閱。
初中畢業後,程珞擁有一個漫長的暑假。都說高中學業難度陡然增加,那一陣子培訓班不遺餘力地進行推銷,讓眾多家長都心悅誠服。
程珞也去了。母親沒有強求,反倒是她自己主動提出要去。
反正那棟培訓的大樓里,有很多同伴,她在家裡也無聊。
那時父母離婚已有三年,母親仍然密切關注著父親的生活,復婚的心愿在她心中揮之不去。她聽聞他去外省出差,甚至打算追隨而去。
程珞無意間聽到了母親的打算:
「女兒要讀高中了,你忍心看她學業退步嗎?她很想你這個爸爸,要是我們有一個完整的家……」
母親說的,都是假話啊。程珞明明沒怎麼想念過那個父親。
呆在家裡,還不如去上培訓班。
負責登記的女士滔滔不絕,程珞剛好趕上活動,以一個極其優惠的價格報名了幾乎全套課程。
有些課程很有價值,有些課程則令她倍覺無趣。
她熱愛語文,但不喜歡那個在台上唾沫橫飛的男老師。
他課講得不好,愛說一些野史吸引同學們的興趣,偏偏選的又是那些不正經的,每每提及兩性隱晦之事時,就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
程珞幾乎總是低著頭,任思緒游離,明目張胆地發著呆。某日抬眸,她偶然瞥見教室門外站著一個戴面具的男子,手中的絲帶好像有生命般,在烈日下盡情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