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遇沈胤

  太陽還未下山，路邊的低矮灌木被微風吹得窸窸窣窣。

  程珞正在享受這宜人天氣，被沈胤的問題弄了個猝不及防。

  

  完整的前因後果，她自然不會詳細解釋，便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

  沈胤為什麼會這麼問？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沈胤摘下耳機，手機也滑進口袋，「我在聽行雲的遊戲發布會，剛剛有個觀眾的問題是，小裴總有沒有女朋友。」

  「他的回答是目前沒有，這句以後我就沒聽了，剛好看到你了。」沈胤語畢，兩人沉默了片刻，氣氛有些微妙。

  一個男人突然問一個女人，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而不久前他們還陰差陽錯吃了一餐「相親」的飯。

  「那個，」程珞率先起了話頭，「沈經理在這邊是有什麼事要處理嗎？」

  「嗯，工作上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剛好離得近，我來看看趙姐，給她送點東西。」沈胤頓了頓，「她……當年幫了我很多。」

  程珞點頭，她知道沈胤與趙姐交情不淺。

  「你的工作室怎麼樣了，第一款遊戲已經在做了嗎？」沈胤換了話題，臉上流露出幾絲感興趣的神色，「好像只有你一個人從那扇門裡走出來。」

  「才剛剛起步呢，暫時只有我一個人。」

  沈胤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前輩，見他主動聊起，程珞便把目前的想法簡要概述了一番。當然，僅限於遊戲類型還有畫風之類的介紹。為了避嫌，核心細節或者關鍵構思她沒有提及，沈胤自然也不會去打探。

  說完，她不忘遞了張名片給他。

  「年輕就是好，靈感完全是源源不斷地從腦子裡冒出來。」沈胤伸手接過，有點感慨，「我現在做的一些東西，好像雛形也是來自於前些年。」

  沈胤似乎總是很在乎自己的年齡，程珞心中卻有些羨慕他的成熟老練。不過，誰都想在行業中快速積攢經驗，或許只有走完一段路，才會回頭懷念從前的方向。

  「你已經有了遊戲的好想法，會忍心將長出來的細枝末節全部折斷嗎？」沈胤又道，似乎意有所指。

  這句話在程珞心中激盪起陣陣回音，恰好落在她思考的角度上。

  第一次嘗試，是要謹慎投入，還是放開手腳，無非是一個付出與風險的問題。

  「沈經理的工作室，當初是怎麼做第一款遊戲的呢？」程珞順勢問道。

  「我有志同道合的夥伴，我們的目標都很明確，盡最大努力實現全部想法。」沈胤側身避讓著奔跑經過的孩童，「在我看來，機遇不等人，還是別把第一款遊戲當作試水之作，不遺餘力地去嘗試吧。」

  「或許是我之前的一些話給你帶來了壓力，工作室最終倒閉，原因是多方面的。領導者固然要負責，但努力的方向在於提高收益，而不在於減少投入。」

  沈胤這話已經說得足夠明白。

  其實整個工作室籌辦期間，除了在網上招募，程珞通過別的途徑，也得到了一些肯定答覆。

  她在青梅實習半年，雖然做的是文案策劃，但多少也和其他部門有所交流，其中未必就沒有想單幹的人才。另外，她密切關注著參加行雲活動的其他團隊，上次在頒獎典禮時，她就和不少人攀談過，互存了聯繫方式。

  只是，她久久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招攬意向，只想著等自己這邊更加安穩，要形成一定的潛力才行。如今時間也到了，她得做一個決定。

  試水之作？她之前的確是這麼想的。在理想情況下，她可以將手中有限的資本謹慎地投入，觀察風向，穩步前進。

  可是，如今這款《赤刃》，要比預想的豐富得多，不再是她先前所考慮的一款簡單遊戲。

  她可以簡化，可以放棄，執行先前的計劃會更有秩序感。

  現在，想法變了。

  或許，在眺望著前方，和真正走到某個節點時，人往往也要根據實際情況，做出不同的選擇。

  諾大城市，靈感飄蕩，雄心遍地，一家普通的遊戲工作室並不會引人注目。如果它的第一次嘗試就不夠驚艷，人們有什麼理由買帳和期待呢？

  她下午就在琢磨這方面的事，沈胤這麼一說，無疑是將她繼續推了一把。

  程珞思索得認真，一時手上都鬆了力氣，暴雨險些滑落下去。

  她忙調整了個姿勢，將貓重新抱好，認真地向沈胤道謝。

  「謝謝沈經理的建議，給了我很多啟發。」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沈胤的眼神沒有落在她身上，轉而死死盯著她懷中的貓。

  準確來說，是它嘴裡叼著的小魚娃娃。

  「這是什麼？」他突然發問，徑直伸手將小魚從貓嘴中搶過，迅速而有力。暴雨受了驚嚇，當即炸了毛，不斷從喉嚨里發出低吼。

  程珞在驚訝中安撫著暴雨，眼前的男人神色可以說是激動。

  在她看來，沈胤在乎利弊，極懂分寸，妥帖地與各路人打著交道，根本不會做出這樣近乎粗魯的舉動。

  「……這個，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娃娃。我家貓在工作室發現的，可能是上一任房客遺漏的吧。」程珞說著，忽然停下來，試探道，「該不會其實是沈經理的吧？」

  沈胤也是曾經的房客之一，時間畢竟過去了四五年，這可能性不是很大。

  「哦，確實是我的東西。我就是覺得難以置信，反應有點激動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露出歉意的一笑。

  「你清洗過了嗎，感覺還挺乾淨的。」沈胤不斷用拇指撫摸著小魚，「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居然把它留在了原地。也沒有發霉或者腐爛，真是奇蹟啊。」

  「洗了一下，主要是灰塵比較多。掉的地方實在是很隱蔽，人眼估計都不會往那邊看。」程珞見他一臉懷念，自然也知道此時該說什麼話，「那就物歸原主了。」

  沈胤說了聲「謝謝」，將娃娃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背包。

  如此舉動，讓暴雨更加不安分起來，它伸出雙爪撲騰著，似乎格外不滿自己的東西被搶走。

  「抱歉，我之後買點吃的補償你吧。」沈胤伸手撓它的下巴，聲音變得柔和。他的動作很熟練，和上次在餐廳對寵物有些抗拒的樣子相比，判若兩人。

  「沒事的，本來就是你的東西。」程珞低頭看著暴雨，「我們去網上看看，有沒有差不多的玩具。」

  「那就不打擾了。」沈胤點頭，與她告別。

  臨走時，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和程小姐其實還挺有緣分的，你現在有找男朋友的意向嗎？」

  面對這樣的暗示，程珞不假思索地搖搖頭。

  怎麼說呢，她正在和某個固定的人進行好感積分遊戲。在這場遊戲裡，只有他們能夠作為彼此的搭檔。

  「了解了。也認識一段時間了，我覺得我們不必這麼禮貌客套。」沈胤點點頭，語氣自然，「以後就直接叫彼此的名字吧。作為朋友，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

  他拋下這句話，兩三步便走遠了。

  朋友啊？好像一下子，沈胤就主動將他們的關係拉近了許多。

  程珞沒往這個問題上深思，馬上換了個方向。

  說起來，他剛剛的語氣，誠摯中帶著自信，禮貌中帶著威嚴，好像更容易讓人信服和同意。

  這就是一個老練領導者的氣場和習慣嗎？或許她也該琢磨著學習一下。

  聊天過後，她好像反而沒那麼餓了，想吃點帶湯水的清淡東西。

  索性左拐去了菜市場，那裡有個包餛飩的奶奶。她每次都弄成單人份的，還送調料包，很方便顧客帶回去煮。

  與此同時，她又默默打開手機，跳轉到行雲的遊戲發布會連結。

  現在已經全部結束，可以回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