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意外晚餐

  站在樓下時將近五點，離吃晚飯的時間還差一會兒，程珞磨蹭著步子往小區門口走。

  不斷有孩童小跑著經過她，書包掛在肩膀上晃晃悠悠，嬉笑聲此起彼伏。落在地上的麻雀反覆躍起，躥進灌木叢消失不見。

  來的路上，程珞就瞥見高高低低的花籃擺了一長排，新開的好像是什麼粵菜餐廳，面積很大，透過玻璃隱約看得見雕花屏風，頗具格調。

  走得再慢，也不過是幾步路。偌大的餐廳隱約有種冷清氣氛，食客三三兩兩坐在不同位置。

  服務生給她指了個方向，她順著桌邊的木質提示牌找過去，才發現五號桌已經坐了一個人。

  程珞做好了要在這裡等待的準備，沒想到對方來得這麼早。

  男人面前放了一台筆記本，手指紛飛，正在敲鍵盤。她心下覺得這應該是個忙於工作的人，說不準今日也是被迫應約。

  一步步走近，她覺得這人的背影很眼熟，當即認出來是誰。

  

  突然想到母親剛才說，找對象要找年齡比自己大的，或許眼前這個很符合她的標準。

  長了一張娃娃臉的沈胤說過，他今年三十了。

  而立之年，事業有成，沈胤應該是無數長輩眼中的優質對象。

  她放輕了步子走過去，「沈先生。」

  沈胤抬眼看她，點點頭跟她打了個招呼。片刻之後，他才意識到什麼，眼神微訝，「你就是今天來和我吃飯的人？」

  程珞向他表示歉意，既然是認識的人，她倒也方便坦誠相告。

  晚餐的約定是家裡親戚幫她應下的，自己剛剛才得知這件事，就徑直來了餐廳。

  「裴謙弈是你男朋友，怎麼家裡人還把你當作單身人士介紹出去？」他隨口問了一句，語氣尋常。

  她含糊地帶過那個問題，「他們也不太清楚我的情況，耽誤沈先生時間了。」

  「我不急著找對象，只是聽到今天這位是遊戲領域的同行，就過來認識一下。」他合上筆記本，「菜已經訂好了，現在吃嗎？」

  「好。那今天的費用，我們AA吧。」程珞提議道。

  「不用。」沈胤不假思索地拒絕，想了想又說：「那也行。」

  等菜的期間，兩人不怎麼說話。

  程珞腦袋裡翻來覆去地想，只冒出一些關於工作室的問題。

  但是她請教得已經夠多了，和沈胤本就是半生不熟的關係，上次請他吃飯，彼此默許了人情兩清。現在倒也不必刻意找話題聊，安靜地把飯吃完就好。

  菜餚還算是正宗可口，但程珞午飯吃得晚，根本沒什麼飢餓感，在沈胤詢問要不要加菜時，果斷選擇了拒絕。

  「和上次相比，程小姐吃得很少，不合口味嗎？」沈胤瞥了一眼她的碗筷。

  程珞擺擺手，坦言道只是今天不太餓。

  離他們這桌不遠的地方，還坐了一對年輕情侶，正聊得雀躍。

  「我們第一次約會也是吃的粵菜，你硬說自己不餓，結果回去自己泡方便麵吃了吧？」

  女生笑道：「你非得逼我承認，我在努力維持淑女形象是吧。」

  「快吃，今天都是你的。」那邊又傳來碟子碰撞的聲音，男生正把吃食往女生那邊移。

  程珞不由自主就往他們那邊看了一眼，餘光發現沈胤也是一樣。

  情侶抬起頭，可能是意識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太太，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他們一眼，轉而切換成低語模式。

  那邊的氣氛還是冒著粉紅泡泡，只是這下就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

  程珞硬著頭皮又吃了一塊排骨，咀嚼得很慢。

  好想回去……

  這四個字陡然就跳出來，在頭頂上空盤旋。

  要是參加了一次無聊的聚會，她還能玩玩手機打發時間，或者找個藉口提前走人。但現在這種場景，她只能偶爾喝一點茶水，看著滿目美食。不是她裝優雅，純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好在沈胤吃得很快，他們兩人這餐晚飯本就是陰差陽錯，彼此大概都想早點結束。

  「先生，不好意思給您漏了一個菜，您看還上嗎？」服務生忽然走過來問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我們已經做好了。」

  「直接打包吧。」沈胤擦了擦嘴，又看向程珞，「程小姐沒怎麼吃，不如你帶回家？」

  程珞點頭道謝，她只顧著接收走人的信號，當即整理了一下隨身物品。

  臨走時沈胤又問她去哪裡，聽到地址後便提出要開車送她。

  「本著紳士禮貌的態度，飯錢應該都由我來出，你堅持付了一半。我剛好順路，這個就不用客氣了。」

  聽到這話，程珞便也不再扭捏，坐上車系好安全帶。

  汽車啟動後，她終於抽空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你今天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嗯？

  程珞心中一驚，裴謙弈這詰問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她第一時間這麼想，主要是莫名有點心虛。看消息發送的時間，她當時剛好準備和沈胤一起吃晚飯，怎麼就覺得自己在偷情一樣呢……

  想什麼呢？她忙打消這種錯覺。

  聊天框裡迅速彈出幾個字：

  「馬上就回來。」

  車一停下，程珞便和沈胤道謝告別。

  她肩上挎了一個小包，懷中抱著一個快遞盒，左手還提著一袋打包的東西，正琢磨著如何以最好的姿勢開門，忽而意識到不用自己開了。

  目光右移，落地窗邊，窗簾拉開一半，一人一貓目不轉睛盯著她看，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

  見她走近，裴謙弈馬上從窗邊消失，大門當即敞開。

  他還是像往常一樣，上前來接她手中的東西。程珞乾咳了一下，「你要和我說的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哦。」裴謙弈應了一聲，沒什麼其他反應。

  她只好又道，「你吃飯了嗎？」

  房裡光線有些暗淡，但裴謙弈沒有開燈，她便往餐桌那邊走去。

  漂亮精緻的蠟燭還未點燃，兩隻酒杯里泛著醇厚的殷色，廚房隱約飄來誘人的香氣，似乎都在等候她的到來。

  「我沒吃。」裴謙弈將打包盒拿到桌上，「看來你已經吃過了。」

  「是蝦餃，那個人很了解你的口味嗎？」他又幽幽開口道，「還很紳士地把你送回來了。」

  打包的東西剛好是她特別喜歡的，純屬巧合。

  不等她開口，裴謙弈將椅子抽出，示意她先坐下。

  「你剛才說，你知道什麼了？」

  「就是，你不是之前頭被砸了，所以我們才會住在一起。你現在病好了，已經完全想起來了吧？」程珞徑直說道。

  原本她還在組織言語，覺得可能會不自在，但是現在這氣氛，旖旎中夾雜著一絲詭異的醋意，倒讓她很自然地說出來了。

  兩人對視，眨眼，沉默片刻。

  「這樣啊。」裴謙弈坐在她對面，把蠟燭點燃，搖曳的光影襯得他臉部的輪廓愈發深邃。

  程珞看著他的動作，感覺有些微妙。眼前的人，沒有流露出清冷涼薄的那一面，也不是相處久了偶爾熟絡黏人的那一面。

  「這件事，很抱歉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但我要說的，還有另外一件。」

  他的目光不再偏移一寸，落在程珞的雙眸之中。

  寂靜良久，她只好追問一句：「是什麼？」

  「你猜一猜，想到了嗎？」

  裴謙弈似乎有意賣關子，卻又在須臾之間說出答案。

  「縱使沒有這次意外，我也一直喜歡著你。」

  清冷的聲音猶如蝴蝶振翅，穿過雙耳，在程珞心中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