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想贏的心

  上半場的比分久久沒有變化，相比起之前訓練賽一開場就進球，今天註定有一場苦戰。

  雙方勢均力敵，把進攻放在防守之前，都想儘可能率先搶到進球優勢。不過兩位門將都發揮神勇，暫且倒像是他們在卯著勁對決。

  

  那位穿著黑白球衣，疑似是裴謙弈朋友的人是對面的8號，傳球激情又精準，製造了好幾次良機。

  坐在程珞正前方的幾個男生仿佛很熟悉場上的人員配置，對兩個隊都很了解，聊得滔滔不絕。

  她也藉此了解到那個8號就是外援，以及黑白球衣隊的幾位王牌選手。

  觀眾席看得聚精會神，時不時傳來一陣吸氣和拍腿的聲音，大家喜歡這種氛圍，因為屏息之間都有可能創造得分，緊張而具有觀賞性。

  不過，現在的局勢是不是有點過於激進了？

  雙方的射門準確率都有所下降。剛剛那個頭球，頂得太高了，而明明球門前還守著一個位置極佳的隊友。

  射門不進的那個人，又穿著上次那雙白球鞋，他雙手捂了一下臉，似在表示歉意。

  裴謙弈移到中場靠後的位置去了，球只在他腳下做著中轉，從不停留太久。

  一眼看去，他的表現好像並不驚艷，但的確是最有耐性的那一個。

  場上，金俊忽然激動地用手示意了一下，大叫著：

  「左邊左邊！有空缺！」

  但為時已晚，一連串絲滑流傳的配合就在瞬息之間發生，足球的軌跡靈巧地不受任何阻攔。

  裴謙弈從他身邊飛速經過，傳給隊友的球又回到自己腳下。

  精準、冷靜，觸球，直接射門。

  第一個進球，收入囊中！

  上半場結束，紅衣球員聚到一起歡呼，簇擁著裴謙弈走下球場。

  眾人在這初夏時節踢球已是大汗淋漓，手都往裝著礦泉水的紙箱裡伸，迫切需要補充水分。

  裴謙弈手上擰著瓶蓋，眼神又往觀眾席飄去。

  他沒在預想的位置看到程珞，反倒是聽到金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的節奏比我想像得要慢。」他手上握著一個空瓶子，投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賽前說了那些話，我還以為你會更魯莽一點？」

  裴謙弈略一回頭，笑而不語，忽然向另一邊小跑而去。

  程珞不知何時已經走下觀眾席，手裡拿著一瓶運動型飲料。

  「喝這個嗎？」她舉起來，但是沒往他面前遞，「是不是喝水好一點？」

  「好，我要喝。」裴謙弈將手中的礦泉水瓶向前伸，示意她交換一下。

  他額間的髮絲濕透了，程珞碰到他的手指，溫度比平日要高上許多。

  「好了，回去吧。」裴謙弈的喉結還在滾動，她忽然道。

  「嗯？」他似乎有些疑惑，兩人大概才碰頭半分鐘。

  「不和你的隊友們商量戰術麼？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程珞看向不遠處正在張望他們的一群人。

  「也是，反正我們不缺這一會兒的吧？」裴謙弈點點頭，語氣帶上幾分探尋，像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這下輪到程珞疑惑，忽然心中有一陣隱約的悸然。

  方才看過的劇本里，有錢公子哥也是說了類似的一句話，沒有邀請女星跳那一支舞，之後彼此卻遭遇了難料的動盪。

  就這麼遲疑的一瞬間，裴謙弈便轉身離開了，汗濕的球衣緊貼著背，看上去精瘦而性感。

  她走回觀眾席，迎面撞上方才坐在她前面的那幾個男生，他們應該是去了一趟洗手間。

  「上半場被進了一個球，接下來估計又要開始他們的拿手好戲了吧。」說話的人意有所指，語氣並不像是在誇讚。

  「那是，誰不知道穿黑白球衣的長了兩張臉，處於劣勢就翻臉。」旁邊的人頓了頓，「不過也不好評價，他們確實水平特別高，玩的就是一個心理戰唄。」

  程珞剛想稍微往右邊移一點，幾個男生注意到她，主動讓出一條路，示意她先過。

  「謝謝，」程珞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們是來支持哪一邊的呀？」

  「都不支持，誰踢得好我們支持誰。」最高的男生笑道。

  「那剛剛說的好戲是什麼？」她又問。

  「這個嘛……」男生打量她一眼，「嗯，現在說也沒用。要是有的話，看得出來不用我們說，看不出來就不用說。」

  他這番打啞謎的話卻得到程珞瞭然的點頭，幾人陸續坐回觀眾席等候。

  所謂變臉，不知道是不是指物理意義上的。

  下半場一開始，穿黑白球衣的球員就一臉嚴肅，嘴角沒有一絲起伏。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也觀察不清臉上的細節，但他們身上的氣場陡然就變了，乍一看去還以為是來打架的。

  也就是那位外援表情還正常，他倒是顯得更加興奮了。

  五分鐘後，程珞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總覺得黑白球衣的人動作幅度更大了，好幾次試圖干擾對手的正常軌跡，只不過並不嚴重，裁判也在認真觀望。

  氛圍中莫名的一點煩躁和不耐持續在積攢，場上的足球很久沒往兩邊的球門跑了。

  忽而一聲哨響，判點球了。

  只不過，不是判給紅衣球隊，因為倒在禁區里翻滾的人穿著黑白球衣。

  怎麼會？明明是對面一直在試探著挑釁，還以為是這下他們過了火。

  場上，紅衣球員雙手放在胸前，不停地在向裁判解釋，程珞剛才的視線剛好是個死角，也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

  轉念一想，在場上看著對手一個個面色陰沉，又一直有意無意製造不方便，心中一下惱火，反倒是自己率先做了個大動作，也不是沒有可能。

  倒在地上的人隨意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迅疾地跟上了隊友。

  「這……」方植叫了一個字，左右看了兩眼，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罰點球的人手臂上戴著隊長袖標，動作乾淨利落，像是胸有成竹。

  球進了，門將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撲去，懊惱地叫了一聲。

  比分打平，程珞儘量以冷靜的心態觀賽，卻在十分鐘後再難平靜。

  本身球場就是個充滿激情的地方，許多情緒都會在氛圍感染下放大，對看得認真的人來說尤為如此。

  「他們是專門研究了判罰手冊嗎？」

  程珞說出這句話，是因為裁判給了一張黃牌給黑白球隊。但那個動作，說給紅牌都不為過，甚至也沒給點球。

  不一定是裁判不公正，或許是他們剛好把握了尺度。

  受傷的人是裴謙弈，他的手臂被人狠狠踩了一腳，面色痛苦，隨即站起身來示意自己沒事，飛速地再次融入球場。

  聽到程珞的話，方植表示贊同，又道：「弈哥他今天好拼啊。」

  的確，有好幾個關鍵時刻，他都義不容辭地挺身而出，可以說是在最大限度地查漏補缺。

  接下來，紅牌給了。可是……

  球場隱約傳來憤怒的罵聲與叫喊，被罰下的人，穿著一身火紅的球衣。

  那名球員的情緒已然失控，大力推搡著離他最近的人。就算紅牌給得不公平，現在他的實際舉動也的確要被罰下了。

  局勢不妙，現在餘下的是一支十人球隊。

  場面略顯混亂的一瞬間，程珞又與裴謙弈遙遙相望。

  就那麼對視的一眼，她好像讀懂他的情緒。

  這場比賽，必須要贏！

  好勝是本能，在裴謙弈身上體現也從不稀奇。可她總覺得今天他的狀態有點不一樣。

  平日裡，是順其自然的遊刃有餘。

  而此時此刻，她竟隱約覺得緊張和惶恐。

  裴謙弈像是抱著某種強烈的決心在奔跑，下了一場與自我的賭注。

  而程珞試圖追尋那錯過的信號，茫然地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