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昏沉病日
2024-10-07 07:44:13
作者: 天街雪
次日清晨,一睜眼,頭昏腦漲。
口腔潰瘍還沒好,似乎又感冒了,程珞暈乎乎地坐在床邊,半晌沒有起身。
門發出「咚」的一聲,大概是暴雨又在跑酷,不過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她舒展了一下身子,終於拖著懶散的步子打開房門。
走到客廳,裴謙弈拿著一根逗貓棒,暴雨撲著上面的羽毛,不亦樂乎。
「醒了?」他抬眸。
「嗯,你起得好早。還以為,昨天踢球累了,你會多睡一會兒。」程珞看了一眼天色。
說著,她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暴雨被她嚇得跳了起來。
「你感冒了。」裴謙弈的語氣很篤定。
程珞點頭,「你很有先見之明,可以吃感冒藥了。」
她走到醫藥箱前,發現鼻子也有點不通氣了,胡亂摸了一盒感冒沖劑。
「先吃早飯,再吃藥。」裴謙弈提醒她。
「哦對,不能空腹吃感冒藥。」程珞放下藥,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
裴謙弈見她半天沒動靜,放下逗貓棒,走到她身邊去,暴雨也跟著小跑而來。
「你怎麼了?」他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
「啊?」程珞看著一人一貓,揉了揉太陽穴,「沒事,就是腦袋暈,反應慢。」
「這麼嚴重,發燒沒有?」裴謙弈伸手去摸她的額頭。
「不會,我感冒從來不發燒。」
微涼的觸感在額間擴散,程珞看向他,「你的手好涼啊,這個季節,早上確實有點冷。」
說著,她打量著他穿的衣服。黑色的短款外套,面料很舒適,是不是薄了一點呢?
「不是我手涼,是你額頭太燙了。」裴謙弈搖搖頭,將她牽著坐到沙發上,又返回到醫藥箱,「找個體溫計測一測。」
十分鐘後,裴謙弈看著體溫計上的數字,語氣似有些無奈:「感冒從來不發燒?」
坐在沙發上的程珞不知何時已躺下去了,她有氣無力道:「嗯……好奇怪,抵抗力下降了嗎?」
程珞又將雙眼閉上,回想起以往感冒的時候,確實不怎麼發燒。
她每次都會慶幸,好像不發燒就代表著感冒不嚴重,吃點藥也就好了。自然,就不用去打點滴,也不用提前做心理建設,想著不去看針。
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程珞睜眼,見裴謙弈似乎欲言又止。
「低燒,很快就好,我吃藥吧。」
她尾音略微上揚,帶點詢問意味,又扭著脖子看向廚房的方向。
「另外,再來點食療?」
裴謙弈靜靜看她,轉身去拿了一床薄被過來,「想吃什麼?」
程珞其實沒什麼食慾,腦子裡突然冒出「甜酒沖蛋」四個字,大概是因為吃過後總覺得暖暖的,讓人想起寒風凜冽的冬日。
現在是暮春,還要到許久才會到冬天。她喜歡冬日,雖然鼻腔里總是灌滿了冷冽的氣息,但大部分時光總與閒適慵懶掛鉤。
從小學到大學,以往那些日子,都是她的學生時代。
期末跟著冬日來臨,她學習上沒什麼壓力,到了學期末尾總是不由得雀躍起來。
平安夜,大家商量著互贈蘋果。程珞對聖誕節不算熱衷,但節日的氛圍總是讓人愉悅的。
記憶中的十二月末,總是紅綠配色的。校門口的飾品店,亮閃閃的,邀人去逛。
聊天的話題分為兩派:什麼時候下雪?你複習得怎麼樣?
然後迎來一年中的最後一天,跨年夜。這一天,有時在家裡,有時和朋友一起,總歸過得心生感慨。
如果是在初中,語文老師十有八九要布置一篇作文,取名為某某年的最後一天。去翻以前的作文本,大概還能找到點自己筆觸稚嫩的傷感文字。
元旦的三天假期一過完,差不多就要考試了,然後迎來寒假。
基本上每年都定過小年前寫完寒假作業這個目標,想著渾身輕鬆地迎接大年夜。
過年像是一種永遠的情懷。哪怕年味一年年淡了,還是在日子將近時心生期待。
還在讀書的小孩兒大部分沒有沉重如山的煩惱,左不過是被問問成績,也能用吃喝玩樂洗刷煩悶。要是壓歲錢能收入自己囊中,就更好了。
到元宵節時會有些不舍,因為年就這麼過完了。
之後的時間開始加速,下過的雪融了,在開學時變成淅淅瀝瀝的春雨。
有規律的冬日,過了一年又一年。
她又想到,往後的冬天,就只是冬天了,不再是她的寒假了。
感冒了,就容易想東想西嗎?
她略微回過神來,才看見裴謙弈還站在她身旁。
他也不說話,只是耐心安靜地等著。
「想吃甜酒沖蛋了。」她出聲,抽了抽鼻子。
「不行。」裴謙弈將抽紙遞給她。
「怎麼了,沒有甜酒嗎?」程珞想到最合理的解釋。
「甜酒不是問題。」裴謙弈道:「但畢竟含酒精,而且甜食刺激氣管,不太好。」
「那就小米粥好了。」程珞改了個穩妥的選擇。
「這個可以。」裴謙弈把地上的貓撈起,「讓暴雨陪你。」
暴雨平時鬧騰,行為傲嬌。它的守則是:貓黏人可以,但人黏貓不行。
好在它關鍵時刻還是很靠譜,似乎也是察覺到程珞身體不適,一不叫二不鬧,貼在她身邊,熱烘烘的一團,乖乖任她順毛。
「怎麼辦啊,暴雨,我都捨不得你了。你的主人什麼時候會來找你呢?」程珞輕輕念叨了一句。
小米粥煮得軟糯,程珞喝下去一碗,胃裡暖洋洋的。
裴謙弈將空碗拿走,「我姑姑很會做甜酒釀,等到冬天,我們一起去。」
她愣了一下,輕聲答應。
今年的冬天,她會在哪裡,與何人相伴,又在做些什麼呢?
冬日將至時,她還會像往年一樣,默默期待著嗎?
身上沒什麼力氣,也不想思考太多,她迷迷糊糊繼續躺著。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到門鈴在響。
白悅走進來,皺眉:「你臉色怎麼差成這樣?」
「應該還好吧。」程珞道:「抱歉,剛想跟你發消息,今天我是不能工作了。」
白悅剛要說什麼,門鈴又響起,她撇了撇嘴,走去開門。
門一打開,方植徑直對著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一聲嫌棄的尖叫響起。
「方植!你瘋了吧,鼻涕都濺到我身上了!」
白悅衝進洗手間。
「啊……阿嚏!抱歉啊,我實在是……」說著,方植髮出極大聲的擤鼻涕聲音。
「媽呀,這鼻涕怎麼流不完啊。」他走到客廳,「抽紙用了一包了,用點你們的。」
方植將紙團丟進垃圾桶,鼻尖通紅,似乎還破了皮。
他說話聲音也有點變了,「啊好難受。程珞,你也感冒了?我情況好像比你好一點。」
白悅從洗手間裡出來,眉毛皺著,「方植,你不要把感冒傳染給我了。」
「哈?」方植又抽了一張紙巾,「我這是淋雨以後得的,屬於風寒感冒。沒有傳染性的,大小姐。」
「那今天,我們還工作嗎?」他又問。
「我不太想和他今天呆在同一間工作室里。」白悅看向程珞。
程珞咳嗽了一下,裴謙弈將裝了溫水的杯子遞給她。
「感冒要三五日才能好,工作效率也不會高。這周還有三天,就休息吧。」裴謙弈看向兩人。
「可以。」白悅點頭。
「那那,」方植猶豫了一下,「那下周要努力多做一點!」
又是一聲擤鼻涕的巨響,白悅皺眉掩面,「我走了,程珞你好好養病。」
五分鐘後,房內又重歸寂靜,空氣中隱約飄散著薑湯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