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清醒時分
2024-10-07 07:42:50
作者: 天街雪
程珞回頭,溢出一絲難耐的輕笑:「別鬧了,很癢的。」
裴謙弈「嗯」了一聲,語氣愉悅,順從地站起身,走到不遠處清理玻璃殘渣。
她將貓抱在懷裡,點點它的腦袋,試圖進行教育。
「對了,我今天帶它去做了檢查,一切健康,該打的疫苗也打過了。」
「這樣啊,那肯定還是有主人的。」程珞點點頭。
她餘光一瞟,看見地上的禮盒,外包裝已有了貓爪撓過的痕跡。
「他送了什麼?」裴謙弈問。
「好像是一套茶具。」程珞拆開盒子,「還有,一座鏡子?」
這兩樣東西家中倒是不缺,用常思青送來的東西心中總有些膈應。
程珞正想著都收到儲物間去,貓卻頗為好奇地在鏡子前轉圈。
鏡子不大,是那種雙面可調節的,一圈復古雕花環繞,手拿著卻感覺沉甸甸的。
立座很穩,貓胡鬧起來大概也不會直接弄翻。
見它好奇,程珞索性在客廳尋了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擺上,貓反反覆覆從鏡子前走來走去。
「沒想到還是只臭美的小貓。」程珞撓它的下巴。
裴謙弈走到她身邊,「你喜歡啊?」
「貓喜歡。」她糾正道。
他將鏡子往角落裡挪了一挪,有些疑惑:「怎麼這麼沉?」
「應該是用的材質比較重吧,正好貓也推不動。」
貓似抗議地叫了一聲,程珞摸著它的腦袋:「總叫貓也怪怪的,要不還是先取個名字好了。」
「你來?」程珞看向裴謙弈。
裴謙弈思索了一會兒,猶豫道:「喵喵?」
他跟著程珞笑起來,「我可不擅長這種事情。我看有很多小貓都叫喵喵。」
「它是在下暴雨的時候撿的,要不叫暴雨好了。」程珞開玩笑道。
「喵?」自顧自玩耍的貓很配合地抬起了頭。
程珞又叫了它幾聲「暴雨」,它的反應都很迅捷。
「你喜歡這個名字啊,聽起來好威風啊。」程珞有些詫異,轉而一笑:「那以後就叫你暴雨了。」
暴雨舔了舔身上的毛,開始撓沙髮腳。
「暴雨看著還小,正是愛玩的時候呢。」程珞有些無奈地打開購物軟體,「還是給它買點玩具好了,不然沙發不保。」
裴謙弈點頭同意。
兩人湊在沙發上研究了一晚上的貓玩具,暴雨打著哈欠,又鑽進紙箱呼呼大睡去了。
當夜,程珞突然很後悔,放任暴雨那麼早睡。
一道房門也阻擋不了客廳的異動,時不時又聽到暴雨「喵喵」叫兩聲。
她費力地睜開雙眼,打開房門,摸黑去尋暴雨的蹤影。
眼睛稍微適應了黑暗後,她看到一個小小的影子竄過來。暴雨心情似乎很好,反反覆覆蹭她腳踝。
程珞打了個哈欠,蹲下身子:「乖暴雨,快睡覺吧。」
她依稀看到暴雨嘴裡叼著什麼,午夜時分,大腦昏沉,手已經順著那邊摸去,猛然感受到還是活物。
毫無心理建設的程珞小聲驚呼了一下。
另一扇門隨即打開了。
「怎麼了?」裴謙弈焦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辨認著程珞的身影,「你摔倒了?」
「沒有,是暴雨好像弄了個什麼東西過來。」程珞站起,裴謙弈剛好走到她身後。
她略一退後,兩人的身體便緊密觸碰。程珞的髮絲蹭著裴謙弈的脖子,下意識將手向後探索,牽到了裴謙弈的兩根手指。
他似有一怔,但程珞背對著他毫無察覺。
裴謙弈自然地握住她的整隻手,向前邁了一步,語氣鎮定:「是什麼,我來看看。」
最柔和的小燈被打開,暴雨將嘴裡的東西輕輕放下。
灰色的一小團瑟縮了一下,突然急速竄動起來。
程珞還沒回過神,暴雨已經猛然加速,又將獵物牢牢摁在了爪下。
一場貓抓老鼠的好戲在寂靜的夜裡上演。
「……哪裡來的老鼠啊。」
「窗戶留了一條縫,可能是暴雨自己出去抓回來的。」裴謙弈做出推理。
「這怎麼辦?」程珞語氣聽上去還有些睏倦。
她之前被嚇到,按理說已經差不多清醒了,但身體下一秒又在叫囂著睡眠。
裴謙弈將窗戶關嚴實,語氣似在哄人:「反正老鼠跑了暴雨也能抓到,明早再說,快去睡覺吧。」
「快去睡覺」這四個字如有魔力,程珞動作遲緩地點了兩下頭。
「睡覺……」她喃喃念著,伸手環抱住裴謙弈。
裴謙弈只遲疑了一瞬,索性將她整個人抱起,送到床上去。
「程珞,你喜不喜歡我?」他站在床邊看著她,語氣極輕。
他以為她睡熟了,已經聽不見他的聲音了。
臨走時卻聽到她似在囈語。
「嗯……喜歡。」
裴謙弈回到房,桌上的電腦是打開的。
他在深夜醒來了,一切記憶異常清晰,這是他的清醒時分。
他恢復的時間應該在逐漸變長,只不過那段時間與他的睡眠時間重合,倒也察覺不了多少。
想起程珞今日說的話,他沒有合上眼繼續睡去,打開電腦查看那些未完成的工作事項。
一切還是得心應手,他逐漸放下心,忽然聽到門外的動靜。
正欲出門安撫一下活潑的暴雨,又察覺到程珞已經被驚醒。
他屏息凝神,閉眼,試圖捕捉她輕微的腳步聲。
裴謙弈想,他還是不要出去了。
白日的親密真實又自然,他們好像已經逐漸成為眷戀著彼此的愛人。
只是偶然在深夜醒來時,他會想起,他是一個病人,程珞是接下了照顧他的任務,配合他的行為模式。
同學紀念冊上,她的那張照片,他曾反覆看過。
裴謙弈將那些悸動歸結於青春期的正常情感,更何況程珞對他只是不冷不熱,便默不作聲地延續著不過界的曖昧。
命運為他送上了荒唐的助攻,轉眼將人帶到了他身邊。面對他突然的親昵,她似乎只是遲疑,並不抗拒。
綠茵地上,他總是知道球從哪個方向來。面對傳到腳下的球,他毫不遲疑,為球選擇最佳的落網曲線。
與她重逢的第一個夜晚,他清醒時的第一反應是打擾了她,便儘量帶著尋常口吻叫她的名字。
他說,給她添麻煩了,今後的一段時日還是要麻煩她。
程珞卻說,這是她的新工作。
這場命運的「助攻」,他有些不敢接了。
當時那種說不名的失落在心中仍有殘留。
裴謙弈覺得,此刻此刻,出門與她見面,或許不是明智之舉。
他貪婪地想將白日無限地延續下去。
聽到她的驚呼,身體已經快於意識,向她奔去。
程珞似乎沒有想起他在午夜時的狀態,下意識地依戀著他。
裴謙弈的心情變得輕快,坦然配合,做得滴水不漏。
像是尋求安慰劑的病人,裴謙弈在黑暗中渴求著她的回應。
「嗯……喜歡。」
她的聲音飄蕩在空中,似飛羽落下,輕柔安撫。
縱使是假的,他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