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射天狼·相配

  如今，薛小莞正和一堆兵士席地而坐，面前不遠處的篝火燒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雖然我早聽費都尉說過，世子妃您的武藝，在這一千庭越邊衛中，都無人可敵，然而當我看到，您單騎而來，在峽谷里踏出塵土的時候，我當真是覺震撼至極啊！怎麼想都想不到，您是一個人，避開了狼衛的圍追堵截，且真引著哥舒羿的大軍過來了！」

  說話人正是遠京禁衛校尉仲濤，他的手中還拿著一個破口的酒碗，碗中酒只剩了淺淺一口。

  帳中雖有酒，但主要也都是為統兵者及其親近下屬而備，是以搜刮來的烈酒並不多，如今給大家都分些，每人能分到的，也不過一兩碗，然而也不知是這酒太過叫人上頭，還是那篝火染得太旺，亦或是說得實在高興，仲濤整個腦袋都紅彤彤的。

  

  「可不是嘛！」費岳弘也道，「老實說，自那日世子妃將我手底下所有人挑得心服口服，又給出了個完美的突襲決策之後，我就覺得，我家那婆娘當真短視，當年我想叫我閨女習武防身，她說什么女孩子家打打殺殺的不合適，非不讓。等這次我凱旋迴去，我定要讓閨女學武！誒，世子妃，您是打什麼時候開始習武的？」

  「我？」薛小莞想了想，笑著道，「約莫三歲就開始了，雖然那時也稱不上正統地學，但會跟著大哥和爹爹擺幾個招式，五歲時就開始認真同當時雲山縣衙中的教頭習武了。」

  「三五歲？！」費岳弘驚呼，「我家閨女都十歲了，也不知可來得及！」

  「費都尉，你該不會還指望著令嬡能像世子妃一樣吧？咱世子妃這樣的，可是萬里挑一……不，縱觀整個大祈，恐都尋不出來第二個！哪怕是男兒！您說說，哪裡還有能像世子妃這般，一仗能殺……」仲濤說著說著，似有些想不起來，向著薛小莞問道，「誒，世子妃，您今日這一仗，殺了多少人來著？」

  薛小莞被誇得頗有些不好意思，抿著嘴唇笑了笑，正要開口，就聽仲濤一側的左韋德答了話：

  「單是引大軍過來，就殺了三百之多！後頭一路從峽谷衝到前頭，少說也砍了上百！老實說，當時我看世子妃您衝過來，還以為您會像之前計劃的一樣，棄馬躍至馬陣後方，後頭那匹好馬可一直給您備著呢，都白備了！」

  「對對對！」仲濤又道，「我看您回來的時候，心裡都捏了一把汗，生怕哪一支亂箭射傷了您！」

  「不光校尉您，世子也擔心得緊呢！」

  這時突然有人插話，薛小莞抬眼一瞧，是在旁邊一堆兵士里坐著的卞正升，似是聽到了眾人的談話，端著碗湊了個腦袋過來。

  而一聽他這話，薛小莞眼睛一亮：「他也擔心我？如何擔心的？」

  卞正升聞言，立刻笑著道：「世子當時聽見您單槍匹馬而來的時候，就已經很緊張了，後頭一聽說您又回過頭來衝進去繼續打，臉都黑了！腳下雖然未動，身子卻都要傾出懸崖邊了呢！小的在一旁瞧著，都生怕他掉下去！再一看他的臉，嘴唇緊緊抿著，拿著弓握著拳，手都在發抖！」

  「他、他竟是這般擔心嗎？」薛小莞聽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聽上去還真是危險，幸好你們幫我看顧著他……」

  「哎呀，世子和世子妃，這這這、互相都記掛著對方呢！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卞正升笑得更歡了起來，嚷嚷道，「世子妃單騎引萬人，一人敵三百，世子可也厲害呢！他分明眼盲，可我今日卻瞧見，他射中了好些人！還有的是正中胸口！尤其哥舒羿下令讓人後撤的時候，世子更是迅速一箭射去，要不是哥舒羿反應快，那箭恐怕就正中他腦門了！哥舒羿當時都嚇了一跳呢！」

  後頭卞正升還說了什麼，薛小莞便漸漸聽不清了，因她的心臟砰砰狂跳，聲音甚至大到蓋過了周圍的言語。

  她和唐清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好像兩輩子以來，她還是……頭一次聽人這般說。

  而與唐清哲天生一對這種事……薛小莞只在上輩子時，想過那麼幾個月。

  那時她還以為，唐清哲真是個來自黎川的庶人書生，而等他考上了功名，他就會去哪裡做一個小官，說不準還是回黎川去。

  這不就和爹爹薛聿文一模一樣。

  所以那時薛小莞覺得，她和唐清哲再登對不過。

  直到聖旨傳來，薛小莞才知道，唐清哲哪裡是什麼寒窗苦讀的書生，他是出身遠京高門大戶的皇親貴胄，還是嫡長子，未來有王位可承。

  而薛小莞呢？只是個庶人官員的女兒，還在雲山那樣的邊境小縣長大，簡直就是個鄉野丫頭。

  可就是這麼個鄉野丫頭，竟然要成為唐清哲的嫡妻。

  那時連薛小莞都知道，她是行了大運，攀了高枝。

  畢竟……門不當戶不對的，她自己心裡都不得不承認，無論從哪方面看，自己都配不上人家。

  也就只有武學，她能有自信可以勝過他——

  畢竟當時他看起來文文弱弱，而薛小莞在雲山，除了薛少柏，可也是沒有對手的。

  但人家那般出身，哪需要妻子武藝高強呢？武藝高強的都去做侍衛了！

  是以她高興歸高興，到底也還是忐忑的，於是她放下武學，去學規矩，去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入了王府更是小心翼翼。

  而她自然也從未奢望過有人覺得她與唐清哲是相配的，不論是王府長輩還是外人，置喙也好、為難也罷，她再委屈，也從未覺得別人的想法有哪裡不對。

  包括對於唐清哲……她也只是一直期許著，因著她的努力，他能漸漸喜歡她，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畢竟除了唐清哲的喜歡，她也奢求不了別的。

  而就連這輩子，哪怕她已得到了唐清哲的喜歡，她也從未指望過別人會覺得他們相配——

  事實是改變不了的，只要唐清哲喜歡她就夠了。更何況上輩子的恩怨，別人也無從知曉。

  然而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原來在別人眼裡，她薛小莞是真的能與唐清哲比肩，能與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