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又東風·浴福

  天應節第二日，便是沉沙河邊最熱鬧的一日。白日民眾聚集在河流最淺處的灘邊互相灑水浴福，寓意祝福秋來豐收，下午日頭高照天氣熱起來時人最是多，會一直持續到日落；入了夜，便又有人在河邊放飛天燈，持續到子時過後。

  唐清哲晨起時，薛聿文已經派了人來，給他提供了一個口寬底淺的木盆，說是如果他想過去參與，可以帶著用上，而如果他不願去，城中集市持續到明日晚上，頗具雲山特色，也可以過去看看。

  若是去沉沙河邊，那肯定要渾身濕透，對於這種感覺，唐清哲並不喜歡，但這到底是雲山一年一度的民間習俗，在他處體驗不到，是以唐清哲也有些猶豫。

  因著昨日孫平牽扯出來的東西頗多，薛聿文和薛少柏今日還要處理公務，同時還需要維護活動秩序，除非能得空，否則恐怕是不會過去。不過……按照薛小莞那貪玩的性子，這種有趣的事恐怕是不會錯過吧？

  

  既然有相識的人在，體驗一下或許也不錯。

  於是用過午膳後，唐清哲換了身輕薄易乾的衣服，捎上那個木盆，便往河邊去了。

  河流的淺灘上和河中較淺的地方如今都是人，大家互相灑水，唐清哲一眼望過去，沒有一人身上是干透的。

  然而唐清哲掃了一圈周圍，卻沒看到薛小莞的影子。

  他不禁疑惑，難道薛小莞今日轉了性，又或者是上午來的，已經回去了？然而正想著，一盆涼水突然從背後直接潑到了唐清哲的腦袋上，他被突如其來的力量嚇了一跳，而後傾灑在頭頂的水又流下，被嗆得咳了兩聲。

  回身一看，潑他水的不是別人，正是薛小莞。

  薛小莞如今渾身也已經濕透。

  她今日挽了個髮髻，衣著也簡單，額前的碎發因為被水沾濕緊緊貼在臉上，下巴上還滴答著水，而她輕薄的淺色外衫緊緊貼在皮膚上，因本就是半透的材質，鎖骨下方未被內衫遮住的肌膚隱約可見。

  唐清哲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然而還未等他開口，薛小莞就一溜煙跑開了，定睛一瞧，又是往沉沙河裡的方向去，她很快又汲了一盆水，這次使了大力氣，遠遠地就朝唐清哲潑來，似乎還真能潑到。

  見狀，唐清哲連忙閃開，堪堪躲過，但衣擺還是又被沾濕了不少。

  「傅老弟，你這樣迷茫地在這轉悠，恐怕要被潑慘咯！」

  說完，她似乎又要汲水再來。

  平白被潑了兩盆，唐清哲的勝負欲不知怎的也上來了，他也不含糊，抄起薛聿文給他提供的淺盆，也衝進了河裡。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潑了起來。雲山互相灑水潑水，本是祝福對方的意思，然而薛小莞和唐清哲如今的模樣，倒像是打起了水仗。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二人身上已經沒有半片幹著的布料了。

  其實薛小莞也沒想到，唐清哲竟然還真就參與了進來。

  薛小莞今日上午便已經來到此處，已經戰退了不知多少個小孩，越玩越盡興，甚至沒吃午飯也不覺得多餓。

  午時過後人多起來，薛小莞卻更高興了，又熬退了不知道多少叔叔嬸嬸。

  唐清哲來的時候，正巧一批人累得不行，先去岸上休息，薛小莞便百無聊賴地找下一個目標，這一瞧，就瞧見了唐清哲。

  起先薛小莞以為唐清哲不過是來看看——就好似視察民情一樣，可後頭薛小莞又打量到，他穿著輕便，還戴了個盆，問題他分明帶上了器皿，卻一點也沒有要參與進來的意思，真是好不奇怪。

  是以薛小莞便起了歪心思，取了一滿盆水，偷偷繞到了他後頭，近距離給他來了個大驚喜。

  看到唐清哲皺眉，薛小莞覺得自己這壞使得不錯，上輩子這廝總讓自己不爽快，如今她也讓他不爽快，且現在她可不是世子妃，唐清哲又能耐她何？

  哪知道唐清哲竟然真的以牙還牙了起來。

  最開始唐清哲不甚明白這潑人的技巧，讓薛小莞占了不少便宜，可被潑得多了，叫薛小莞躲過的也多了，唐清哲似乎漸漸領會了其中門道。

  且這唐清哲比那些小孩叔嬸都能堅持，薛小莞感覺自己和他大戰了三百個回合都未能結束。

  不過到底是盡興的。

  趁著唐清哲一個不留神，薛小莞抓住時機一盆水直直往他臉上潑了上去，唐清哲被潑得後退踉蹌了兩步。

  然而表情卻是笑著的，他揚起頭，甩了甩頭髮上沾的水，一縷陽光正好打在他臉上，讓他的笑容又更耀眼了幾分。

  薛小莞一瞬間有些愣神。

  她上輩子從來沒有看見過唐清哲這樣的表情。他的雙眉似乎本該永遠都皺著，牙關永遠都咬著，便是要笑，也是微微一笑，哪裡曾笑得如此豪放過？

  可她倒也沒想到，這本該儒雅的世子，這般笑起來竟也能好看。

  還不等薛小莞自己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兩盆從後方潑來的水就讓她一個清醒，回頭一看，竟然是詩會上遇到的俞書生和他的妻子楊小娘，一人從背後給了薛小莞一下。

  「哈哈，小莞姐，風水輪流轉啊，你也被偷襲了！」唐清哲一看剛才的偷襲者如今成了被偷襲的對象，忍不住調侃。

  薛小莞睨了唐清哲一眼，而後也不含糊，立刻開始了與俞書生夫妻的戰局。

  先前薛小莞和唐清哲互潑時，有不少人認出，唐清哲便是薛小莞在詩會上寫了情詩訴衷腸的對象傅釗，只當這二人調情呢，便沒有打擾。

  然而如今俞書生夫妻加入進去，薛小莞又開始回攻，人們便再也按捺不住，紛紛圍了過來。而眾人圍攻的對象，自然是薛小莞無誤——

  薛聿文在雲山聲望頗高，薛小莞又是個和鄉里鄉親熟悉的人，大家都對薛小莞喜愛有佳，這灑水的祝福自然大都落到了薛小莞身上。

  而薛小莞瞧見，剛才還和她單挑的唐清哲，如今也趁勢加入了圍攻她的大軍。

  不過沒一會兒，薛小莞就發現，唐清哲也開始被別人潑水了。

  定睛一看，似乎……是個年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