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又東風·真相

  「你心中有鬼，自然不敢說！」 薛聿文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那本冊子，「這是你用來記我大祈情報的冊子吧？還做了加密處理，你以為我猜不到嗎？！大祈對於通敵賣國之人，向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直接將他押回府衙，等候發落！」

  「我說我說！」孫平一聽，急得不行，忙道，「我為的就是拐人，這冊子就是用來記這些的！我承認，黃大壯說的都是事實，我可以告訴你們田四娘在哪兒，不止她，還有別人！」

  「事到如今，你竟還敢混淆視聽，以罪擋罪？！」

  

  「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細作！我就是個騙子、是個拐子，可我也不是主謀！我願意把所有事都說出來，求大人相信我！」

  戲演到這裡已經足夠，薛聿文裝作將信將疑的樣子最後點了點頭，孫平見狀，連忙將所有事情一股腦和盤托出：

  孫平乃雲山臨縣岩峽縣人士，年少時確實學過醫術，但他始終覺得來錢不快，學了些皮毛後就離開家鄉在江湖上飄蕩，半真半假地行騙。

  兩年前他陰差陽錯到了素琷，然而素琷不似大祈，懂藥者十有七八，他的藥理不過也就能和些孩童比較，騙局自然也露了餡，就在被人追得走投無路之際時，他被幾個當地的小混混所救，便和他們混在了一起。

  而這群人其實是一群拐子，平日多用迷心散迷暈婦孺行拐騙之事，借著孫平的身份，他們能更容易地從邊境買賣人口。

  他們分工明確，孫平從未參與過買賣，頭幾個月他在素琷負責將那些被拐來的大祈婦孺接回窩點，期間也幫著用各種手段捂了四五個素琷姑娘。

  後來變了分工，孫平成為了負責運輸的中間人，從指定地點接人，然後送到下家，是以他便回到了大祈境內，偶爾遇到碰巧的，有合適的機會孫平就會下手，這樣賺到的會更多。

  這一次田四娘便是如此，而除了田四娘之外，他還在同源村也捂了個姑娘，如今她們都被藏在縣城郊外一個廢棄農屋的地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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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小莞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而後直起腰來動了動，看了看四周，正好看到農田不遠處的黃復和唐清哲。

  之前孫平說到一半的時候，薛少柏便回來了，同源村裡的人確實看到過孫平，卻不知他在哪，但在問詢中，薛少柏得知同源村也有一位姑娘不見了，是以他連忙回來稟報，沒想到孫平已在招供。

  之後薛聿文便讓薛少柏趕快去救人，薛小莞本也想一起去，卻被薛聿文拒絕，最後派她來和其他留下的人一起幫黃家插秧，至於薛聿文自己，則已經上路繼續往同源村尋訪。

  薛小莞本以為唐清哲也會和爹爹一起去，沒想到他卻跟著黃復一起到地里來了。當時薛小莞還很驚訝，可他堅持，薛小莞就沒管他。

  眼下這麼一瞧，唐清哲果然不會插秧，如今薛小莞都插了小一排了，他還在跟黃復討教呢。

  「哥哥，你的手勢得這樣，用拇指、食指及中指。」黃復教得認真，甚至直接捏起唐清哲的手示範起來，「這樣你才能捏住秧苗又不傷到苗根，插得又快又好，否則秧苗沒法插穩，會倒下去。」

  「我試試。」唐清哲絲毫沒有介意黃復沾滿泥污的手，學得同樣認真。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黃復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抬起沾著泥漿的臉，一臉認真地補充道，「對了，爹爹還教過我，秧苗在插入田裡的時候，要直直地插進去，不能斜著插，這樣才能保證田裡的苗整整齊齊。」

  唐清哲捏著一棵秧苗在空中比劃了幾下，立刻瞭然。而後他直了直腰，看向周圍幾塊田裡，其他人前前後後，同樣在忙碌著。看了片刻，唐清哲又轉頭看向黃復：

  「那插秧的時候，我應該向前走，還是向後走呢？」他語氣誠懇，甚至還帶著些許謙卑，哪怕在他面前的只是個鄉野稚子。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薛小莞忽然有些恍惚，這樣不恥下問，認真求教的唐清哲，上一輩子好像也曾經有過。

  是了，也是在這樣一個春日。

  那時薛小莞剛嫁進王府不久，偶然有一次遠遠看到，唐清哲正在觀摩他的貼身侍衛教習家丁操練，起先薛小莞以為他是在巡視，可沒想到操練結束後唐清哲卻和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廝攀談了起來，那小廝手中拿著一柄匕首，似乎是要教他怎麼用。

  可唐清哲當時身體孱弱，不懂使巧勁，盲目用力根本討不到好，他和那小廝聊了好一陣子，那時候他的臉上就是這般真誠，甚至帶有一絲謙卑，一點不像個高高在上的世子爺。

  當時薛小莞覺得高興又新奇，一個向來文雅的人，竟然還有心思學武了，還在心中暗嘆，他若頂著那張臉舞槍用劍，肯定更加好看。

  後來薛小莞讓芸豆悄悄將那小廝找了過來，才知道那小廝叫雙竹，是安王府的家生子，自小有咳疾，身體不算好，卻想學武，唐清哲那貼身侍衛恩准他同學，還送了他一把匕首。而唐清哲彼時就是想向他討教，如何用巧勁，該習什麼套路招式。

  那時候薛小莞悄悄教了雙竹几招，但是又怕自己會這些東西的消息傳出去，唐清哲覺得她不務正業，不是個合格的世子妃，就叮囑雙竹不要告訴別人是她教的。然而沒多久薛小莞就後悔了，因為她後來時不時的，總能瞧見唐清哲去和雙竹一起探討——

  他對著個小廝都能這樣，總不至於對著真正教他的薛小莞還擺臭臉吧？萬一薛小莞親自去解釋，兩人關係變得更好了呢？

  然而最後薛小莞也沒敢去找他主動承認，後來雙竹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薛小莞再未見過他，而她自己也因為芸豆之死而對安王府徹底失望……

  「姐姐！」

  一聲呼喚讓薛小莞猛然回神，定睛一看，是黃復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自己面前，身後還跟著唐清哲。

  「什、什麼？」薛小莞尷尬地撓了撓頭。

  「哥哥剛才問我，插秧的時候，應該向前走還是向後走。我爹爹是後退著插的，但娘親曾經也向前插過……所以我們只能來問問你，你知不知曉？」

  「這個啊……其實兩種都可以，向前向後各有利弊，退著插秧每行能更容易插整齊，也便於控制秧苗間距，但有些人覺得向前插秧更為順手，走路也更容易，這就要看每個人的習慣了，一開始的話，向後退會插得更好看一些。」

  唐清哲認真聽完，盤算了片刻，笑著看向薛小莞：「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