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又東風·天應

  從沉沙河回去後，薛小莞和唐清哲都十分默契地沒有同任何人提過此事。

  時間來到五日後，正是天應節開始的日子。

  天應節共持續三日——

  第一日，天應節拉開序幕，也是農戶插秧的日子，插秧不留過夜秧，有的農戶或因田大或人手短缺，甚至要忙到夜晚，是以這一日除了天剛亮的花車遊街外，並無其他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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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雲山縣將整日狂歡，沉沙河邊將有灑水祝願豐收的活動，寓意為「浴福」，而城中市集也持續到晚上，子時前後，人們會在沉沙河灘放飛無數的孔明燈，許下豐收之願。

  第三日，也是最後一日，便是先前薛小莞曾提到過的開山狩獵日，清晨行山神祭祀禮後，報名參加狩獵比賽的人將進山狩獵，所得獵物按重量和種類算分，排名佼佼者可獲得嘉獎，獵物可當場出售，也可自行帶回。

  天應節前一晚，府衙的衙役有大半都不能合眼，忙著布置清晨花車遊街所需要的物什，而且天還未亮就會有民眾前來占位置，還須得劃好界線，維持好秩序，不能叫他們沖入花車的必經路線上。

  唐清哲素來是寅正晨起，然而如今還未到點，他就被外頭的熱鬧聲吵醒。

  只因天應節的花車遊街，卯時便要開始。

  所有花車都會從城東門出發，繞城一圈，最後經過城中心最寬闊平坦的大路，一路行至城西門。

  雲山府衙，正好就在那大路的最中心，也在整個雲山縣城的最中心。

  是以等唐清哲收拾好，來到府衙正門的時候，路的兩旁已經擠滿了圍觀的群眾。

  倒是沒想到，偏遠的雲山縣，竟還能有遠京上元時萬人空巷的繁榮感。唐清哲甚至慶幸，還好自己是薛家的客，能站在府衙門口、薛聿文身後邊緣的位置看那花車。

  花車要繞城一周，如今還沒有花車過來，而這個時間，也就是薛聿文宣布天應節開始的時候。

  為了這一年僅一次的盛會，薛聿文自然是寫了一篇文以紀念，剪彩過後，他便開始了宣讀。

  文章寫得通俗易懂，又頗有些朗朗上口，大票民眾基本都能聽個明白，甚至聽得專注。

  除了薛小莞。

  唐清哲用餘光瞥見，薛小莞一直時不時張望著路口，似是盼著那花車來，見花車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這，竟然打起了哈欠，耷拉著眼皮偷偷打盹。

  還真是個絲毫不喜詩文的主。

  而聽了一陣子，唐清哲發現，薛聿文寫的這文，雖然易懂，但格式卻絲毫沒有馬虎——

  那竟然是一篇駢文，對仗工整，平仄相合，加之其內容皆在談論雲山治下祥和太平，慶祝春來，又預祝風調雨順，秋來豐收，家和事興，寓意甚佳，便是放在遠京文人中，恐都算一篇不錯的文章。

  聽著聽著，唐清哲倒又多了幾分對他前世岳丈的敬佩之情。

  賀文結束，眾人鼓掌之時，花車隊伍也已經來到了街口。

  打頭的並非四輪的車，而是舞獅的隊伍，獅子一共只兩頭，與除夕上元時所見的略有不同，顏色稍淺，沒有那般喜慶，但上頭卻都插著花。

  第一頭獅子以梅為主題，上頭是顏色各異的春梅，而第二頭獅子則為黃色，明黃的獅身配上迎春，與第一頭獅子相互呼應，要的便是一個冬去春來的寓意。

  而看到後頭的車，唐清哲總算是感受到了什麼叫「雲山多花」。

  淡雅而嬌嫩的桃杏海棠，清冷又無暇的白梨玉蘭，富貴無出其右的牡丹，到雲山遍野的山茶，赤橙黃綠，奼紫嫣紅，都在這第一束陽光照亮整個雲山縣城的時刻，叫唐清哲看了個遍。

  唐清哲又忍不住用餘光瞥了一眼薛小莞，只見她微微揚著頭嗅著滿街的花香，跟著所有的圍觀人拍掌叫著好，全無了方才睏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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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明日大開的集市今日已經有商販開業，那些未開的，今日也仍需準備，是以花車遊街結束後，民眾很快都被衙役衙兵一一疏散。

  而今日薛聿文也不能閒著，天應節的第一日，他都會儘可能將雲山縣治下位於縣城周邊的村落走一遭。

  雲山雖大，但山多地少，村落分散，一日內能到的周邊村落共有五個，還分散在了不同的方向，因此花車遊街一結束薛聿文就需出發，等回到府衙時可能已經深夜。

  前日薛聿文派人來問過唐清哲，問他想不想同去，也提醒他路途勞累，恐會傷及身子。

  不過唐清哲傷早已大好，雖然後來又遭遇了那幾名大漢，所幸並未累及舊傷，又將養了五天，只是路途顛簸的話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唐清哲也就應下了。

  跟隨前往的人不多，只薛聿文、薛少柏、薛小莞和唐清哲，並著縣丞施彥誠和幾個衙役，乘馬車前往。

  薛小莞在得知唐清哲竟然也要同行時，驚訝了好一陣子，還帶著些不滿。好在唐清哲沒有和薛小莞同乘一輛馬車，眼不見心不煩，她的不滿最後也都因此煙消雲散了。

  一路上唐清少不得打開窗簾往外望，路過田地時，都能瞧見人家忙著插秧播種，倒是一片繁榮之景。

  加之薛少柏和施彥誠都很耐心，每到一處就與唐清哲介紹一番，一路上不僅沒有疲乏，唐清哲反而覺得，有了一種辭官歸田的閒適之感，反倒有幾分理解那陳太傅，怎的如今能過得如此逍遙。

  和唐清哲的愜意相反，坐在前頭車裡的薛小莞卻是想起，上輩子芸豆曾和她說過，天應節第一日，爹爹和大哥前往周邊村落尋訪，中途遇上了什麼事兒，似乎還出動了兵力去找人，去了好幾個地方，直到天黑才找到，耽擱了不少行程。

  且這件事還牽扯出了些別的什麼，因而後續為著處理，爹爹和大哥都焦頭爛額，忙碌了許久後才將事情解決。

  當時芸豆也說過具體，可薛小莞如今怎麼想，卻都想不起細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