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又東風·小莞

  打了兩場，薛小莞已經摸清了唐清哲的水平，再練對唐清哲的身體也無甚益處。估摸著唐清哲恐怕不會再打下去，薛小莞覺得二人今日的交集也就到此為止了。

  哪知道唐清哲卻是想了想，開口道：「再來一場？我還用這柄劍，小莞姐也用劍如何？」

  其實唐清哲知道，薛小莞水平不凡，今日練到此處已經足夠，但他還是難免好奇，薛小莞的劍術如何。他自己擅長用的就是劍，平日相交的皇家子弟也多用劍，看劍法，唐清哲能看得更准。

  唐清哲都這麼說了，主動開口的薛小莞也不好拒絕。出了事到時候算他自己的，薛小莞想。而後她便應了下來：「行，那就最後一場！」

  將紅纓槍放回架上，薛小莞挑挑選選，最後挑選了一柄較長的劍，劍自鞘中抽出，劍身搖晃，那是一柄極薄的軟劍，相比之下，軟劍的劍身沒有唐清哲的長劍那般華麗精緻，但光澤卻絲毫未受影響，看起來格外鋒利。

  二人很快便擺好了架勢。這一次唐清哲先攻，他長劍向前，提氣運功，足下速度極快，猶如滑行。

  若說唐清哲的劍是直出直往，那薛小莞的劍便宛若靈蛇，力道不大，速度也非極快，但劍身不停抖動，在空中舞出了無數殘影，叫人難覓劍影的規律。

  

  不過唐清哲並無畏懼，剛一近身，唐清哲便挽了個劍花，使了一招，劍尖自下而上，以挑破之勢躲過薛小莞靈活的軟劍防勢，刺向薛小莞的胸膛。

  薛小莞側身，騰空上踢，唐清哲揮劍斜刺，想要擋住薛小莞的路子，薛小莞乾脆便在空中以軟劍為繩纏在唐清哲的劍上，牽制住了唐清哲的攻勢。

  她拽著唐清哲的劍不放，唐清哲自也不會鬆手，拉扯之間，薛小莞借力在空中翻滾，唐清哲只覺得手中的劍被纏得越發緊了，傳遞到手心的力道也越來越沉。

  而此刻薛小莞處於凌空之勢，重心虛空，是危險也是機遇。唐清哲反其道而行之，泄了力，薛小莞不得已收回軟劍，落地出招。

  薛小莞手腕靈巧，將不同的力道不停變化著施加在劍柄之上，躲過了數次格擋，刺向唐清哲面門。

  軟劍近身，長劍難以抒發其最大的威力，唐清哲這次沒有閃躲，只是微一側臉，鬢角髮絲輕揚，將將碰到軟劍的劍鋒便斷了，他也未管，與此同時，他未執劍的手卻動了，食指和中指兩指竟夾住了軟劍的劍尖，用力一帶，軟劍便彎出了一個大巨的弧度。

  薛小莞也不強拉硬扯，本就向前的她就勢加速，那弧度越發大了起來，劍身也因為這巨大的彎曲程度而發出細細的嗡鳴聲。

  攻守不斷互換，二人不覺已經纏鬥數十回合，卻還未分勝負，相反，兩人的劍都有越來越快的趨勢，就連唐清哲的長劍也已經快到看不清劍影，薛小莞的軟劍也抖動得越發厲害。

  再一回交鋒後，唐清哲手中使勁，軟劍翻面，薛小莞感受到一陣暗勁自劍尖傳到劍柄，直至她的手心，掌心一陣酥麻。

  她反向轉動軟劍，兩人同時凌空側翻，唐清哲鬆了手，隨即立刻長劍相刺，薛小莞向後一翻，腳尖自下而上踢中長劍，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道，長劍嗡鳴。

  薛小莞迅速後退，而唐清哲不斷前逼，下一瞬薛小莞卻立刻停了腳步，下腰躲過唐清哲的長劍，矮身而入，迅速出劍，軟劍繞於唐清哲腰間，如蟒裹人身。

  然而也就是這一瞬，她感到唐清哲動作猛地一滯，而後她也反應過來，她的劍緊緊纏住的位置，是唐清哲腹部傷口之處。

  這是比試，講究點到即止，而非你死我活。薛小莞自覺自己此招欠妥，連忙收力。然而就在思索間，唐清哲已借力準備使出下一招，剛使勁卻發現薛小莞收了力氣，可此時劍尖已經直直朝著薛小莞面門而去。

  唐清哲心叫不好，連忙收劍，然而腳下卻沒能穩住，二人離得本來就及近，這番一亂，一個向前，一個向後，都踉蹌了好幾步。

  哐當一聲——

  二人都沒能站穩，直接倒了下去。

  薛小莞原本心覺大事不好，閉了眼等著練兵台給她沉重的一擊，然而倒下後卻發現想像中的衝擊沒有到來。

  至少沒有來得那樣疼。

  因為只有她的屁股結結實實地來了一下，唐清哲在倒下時兩隻手護住了她的腦袋，連帶著兩隻手臂也將她的後背墊下了，也正是因此，他才沒有徹底地跌在薛小莞身上。

  薛小莞回神睜眼的時候，唐清哲剛將她的頭放開，用手肘半撐起了身子。

  他束髮的髮帶似乎因為剛才的纏鬥鬆脫，眼下又因摔倒而滑落，如瀑的青絲隨著他的起身瀉下，些許發尖似有若無地掃在了她的臉上。

  四目相對，薛小莞卻看愣了神。

  這摔倒來得突然，他的眼神中好像也有些許迷濛，額頭和側臉間依稀可見些許汗珠。

  二人的姿勢太過親昵，上一世就算成親三載有餘，能以這樣的方式相看的次數也並不多。且大多時候，唐清哲的眼底都儘是冰冷，畢竟房事於他而言儘是不願，若不是安王太妃和安王妃逼迫，恐怕他碰都不願碰薛小莞一下。

  除卻那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那是唯一一次，他似乎有些忘乎所以，有些沉醉其中，以致於額間布滿了汗珠，以致於薛小莞錯以為在他那略有些濕漉和迷茫的眼中看到了情動，以致於薛小莞早已沉寂的心突然又被喚醒，心想若是三年有餘的卑微能換來夢寐以求的真心，或許也未嘗不可。

  然而一覺醒來，等待著薛小莞的卻是牢獄之災。

  「小莞——」

  看著如今的唐清哲雙唇微張，竟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薛小莞慌忙抬手，直接捂住了他的雙唇。

  因那也是唯一一次，他沒有喚她的字，而是喊了她的閨名「小莞」。

  薛小莞絕對不會、也絕對不能再因為這樣的場景心動了，她要將那份曾經熾烈卻已經燃盡的感情徹底掩埋，無論重來幾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