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又東風·遊園

  沒一會兒，兩個小孩就徹底忘記了哭鬧，然而當唐清哲問他們要不要帶他們去找家中大人時，二人卻怎麼都不願走，銅板已經徹底到了那個大些的孩童手裡，而他就在給同伴表演，不亦樂乎。

  瞧起來甚至都沒了唐清哲什麼事，搞得他一時間也有些頭大。

  站在一旁的薛小莞有些幸災樂禍地瞧著，但她也知道，總不能一直陪著這兩小孩一直耗下去，便左顧右盼地，開始尋找解決辦法。

  這一瞧叫她瞧見，方才兩個小孩蹲著的地方，散落著紅彤彤的山楂果子和一地的淺褐色糖衣。

  

  大概是自己抱起他們時二人沒能拿穩手中的糖葫蘆，以致於全都掉了去。

  剛才一直嚎哭，恐怕也有這個原因吧。

  想了想薛小莞便湊過頭去，問他們還想不想吃糖葫蘆。

  一聽又有好吃的，那個小些的孩童興趣瞬間被轉移，大些的孩子本有些不高興，但見狀也只能停下了表演，而薛小莞和唐清哲兩人趁熱打鐵連哄帶騙，終於將他們哄得起了身，牽著二人的手，一起往遊園攤販聚集的地方走去。

  最後薛小莞給兩人一人買了一根糖葫蘆，也就是在這時，尋找孩子的大人終於趕了過來——

  其中一個小孩是城南俞書生年僅五歲的弟弟俞孟，跟著哥哥嫂嫂一同前來，俞書生夫妻二人在詩會結束後帶他一起逛攤子，他卻貪玩走丟了去；另一個小孩是園內貴客的孫兒陳澈，大了俞孟一兩歲，在遊園時二人玩到了一起，最後跑到了那坡底下。

  薛小莞認識俞書生夫妻二人和桃園的管家，便將孩子交給了他們，心裡的石頭也總算落了地。

  心一放下來，薛小莞的肚子也終於開始叫囂起了不滿，趁著那鑼聲還沒響，薛小莞連忙在攤販間竄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將那些熱乎乎香噴噴的食物買了個遍。

  「乳餅子！剛出爐的！一個你的，一個我的。」

  還不等唐清哲回話，薛小莞就塞進了唐清哲懷裡。

  「啊……還有這個烤地瓜！這個應該哪兒都有吧？不過實在是太香了，也給你一個。」

  「我……」

  「這個是雲山嫩豆腐，外酥里嫩非常好吃。啊，我爹是不是也給你吃過？這個也和醬料有關，這家攤主我認識，他家的醬料可是一絕，我家的絕對不如他做的！」

  「你……」

  「這個是雲山涼羹，你若是覺得那豆腐咸了，你喝一口這個，保你還能吃三碗！」

  「等、等等——」

  「雲山卷我也買了，一個辣口的，一個甜口加咸香醬的，你要哪個？」說到這裡，薛小莞像想起什麼似的，還沒等唐清哲選，就直接將其中一個塞進了他懷裡，「你身上有傷，還是得少吃些辣，給你甜鹹口的好了。」

  「多、多謝小莞姐。」

  方才薛小莞懷中手中各式各樣的串子和竹筒被分出去一大半，唐清哲手忙腳亂才接穩了全部，剛想思考從哪一個開始吃，卻又聽薛小莞道：

  「之前忙著看顧那板車和嚎哭的兩個娃娃，都忘記問你了，你為了去拉那車，應該費了不少勁兒吧？傷口還好嗎？沒事兒吧？」

  「沒事。」唐清哲搖搖頭，「最初是覺有些微痛，但後來便沒了感覺，應當是不礙事的。」

  「你身上有傷，何必勉強呢。」薛小莞想了想，開口道，「不過你這麼仗義俠氣，確實讓我也有點刮目相看了。今天這些吃的，我薛小莞請你了！」

  這話說得唐清哲覺得好笑：「聽你這滿口『仗義』、『俠氣』的，你倒像是個闖蕩江湖的女俠了？」

  「沒準有一天就是了。」薛小莞挑挑眉，笑著點了點頭。

  唐清哲聽罷一愣，正想說什麼，薛小莞卻已經找了個落腳的地方一屁股坐下，而後剝開桑葉包裹著的雲山卷，大口咬了下去，不一會兒兩邊臉就被塞得鼓鼓囊囊，絲毫不在意形象，只專注於手上這些美食。

  腹中空空，也讓唐清哲無暇再想別的，跟著薛小莞坐下吃了起來。

  唐清哲依稀記得在薛聿文府上是吃過些類似的吃食，然而吃著這小集市攤販上的東西，卻總覺得著實別有一番風味，也不知是因著餓了，還是確如薛小莞所說，就是要好吃那麼些許。

  二人一個吃得不拘小節、張揚瀟灑，一個吃得斯斯文文、細嚼慢咽，對比鮮明，然而兩人卻絲毫未受對方影響，默默同桌而坐，一點點吃完了這所有的東西。

  當最後一口涼羹被薛小莞納入腹中時，桃園中心傳來了三聲特製銅鑼的聲音。

  那聲音渾厚悠遠，覆蓋了整個桃園，仿若山間寺廟的鐘聲，便是桃園之外，方圓幾里的雲山都能聽到這鑼聲。

  薛小莞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桃園中心的方向，上一世她是在那裡聽到的鑼聲，且親眼所見敲鑼的過程，她見過那銅鑼之大。

  她還記得，鑼聲響起之前，她還在同唐清哲說話。

  當時她看唐清哲雖不說話，但聽得認真，便也想聽聽那些書生在講什麼，可她卻聽得雲裡霧裡，甚至差點睡著。直到那些書生們見著敲鑼的人出來，都停了話頭，等著敲鑼、公布最佳詩作的獲得者的時候，薛小莞才清醒過來，心說終於找到個機會，便開口去問唐清哲她唯一記得的一句詩是什麼意思。

  然而她話音剛落下，鑼聲就響了起來，喧天的響聲中，她看到唐清哲嘴唇微動，似乎是說了什麼，可惜那細微的聲音散在鑼聲之中，她沒能聽清。詩會結束後她還想追問，可是就連唯一記得的那句詩，也隨著鑼聲一起溜走了。

  如今重來一世，換了個位置再聽，遠近不同，聲音傳到耳朵里，所得也不盡相同了。如今想來，唐清哲那句話似乎也沒有說太久，恐怕只是什麼敷衍她的說辭而已。

  且她又何必去搞懂那些晦澀的東西呢？重來一世，吃吃喝喝中聽到那鑼聲，反倒快樂許多。

  鑼聲還在響，薛小莞轉頭，看見的是唐清哲和一根糖葫蘆。

  「剛看到你給那兩個孩子買的糖葫蘆還不錯，小莞姐，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