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東風·逆流

  唐清哲如今也不確定，脖頸間的疼痛是否真的存在過。

  如果刀真的落下了，他又怎麼會在雲山縣？可如果刀沒落下，那又有誰有這樣的膽量和能力，能在天子腳下把他救出來？

  薛聿文再如何愛護女兒、薛少柏再如何多疑妹妹在王府不開心，薛家也斷無這個能力忤逆天子，就算要冒險，頂多也是在流刑途中將薛小莞救下，斷不可能救一個和公主私通、家道中落的女婿；而若是七皇子信王……那朝中局勢豈非複雜萬分？

  思及此，唐清哲有些急切起來，他必須搞清楚如今情況到底為何。

  然而他剛微微動了動，腹部就傳來了一陣刺骨的疼痛，叫他動作一頓。低頭一看，中衣之下纏著的，竟然是厚厚的繃帶，很明顯，腹部該是有一道駭人的傷口。

  再細細一瞧，自己身上各處都有不同的傷痕，或是細小的傷疤，或是青紫，可唐清哲記得，自己受刑前根本沒受過什麼皮肉之苦，腹部和身上四處哪裡來的傷痕呢？

  此刻他也管不得疼痛，起身奔到屋中櫃邊，對著方鏡一瞧，自己的臉上也多多少少有些傷痕，尤其是顴骨處，一大塊烏青，十分醒目。

  至於脖頸上，倒反而是完好的，甚至一點皮都沒有破。

  心中疑惑越來越大，唐清哲便想著，出去尋人問問。

  他的衣物如今就被放在床榻旁的架子上，然而等他過去一看，卻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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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的下方，竟然放著一個用綢布包裹的扁包袱，裡頭瞧著……應是類似書冊的東西。而這東西，卻是十分眼熟……

  像是四年前曾在他手上，卻被搶了去的東西。

  這東西怎會在這裡？！

  唐清哲下意識就要彎腰去拿，然而就在此時，房間的門卻被打開了，他動作一頓，收住了手，回身，只見外頭進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唐清哲見過，一個是薛家的小廝雲柱，一個是與薛家相熟的郎中李大夫，四年前自己受傷在薛府休養，醒來後見到的，就是這兩人。

  雲柱一見唐清哲醒了，眼前一亮：「這位公子今日真醒了！」

  唐清哲皺了皺眉，忙問：「請問二位，我是如何到此處的？究竟發生了什麼？」

  「公子不必擔心，這裡是雲山縣縣令薛聿文薛老爺的府上。」雲柱笑著道，「我家小姐在沉沙河邊發現了你，聽她說那時你就是這一身的傷，她不忍棄一條人命於不顧，就替你做了簡單的包紮，把你帶了回來，並請來了李大夫為你看診。你隨身帶的東西我們也未動過，就在床邊放著，你可檢查檢查。」

  沉沙河……

  唐清哲越聽越覺得疑惑，薛小莞……怎麼可能在沉沙河邊發現他？！

  一個荒唐的想法在唐清哲心底萌芽，他定了定神，問道：「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

  「天成二十五年，正月十四了。」

  唐清哲一驚。

  果然，哪裡是有什麼人劫法場，他根本就是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自己被薛小莞救下之後的時間點。

  可如此一想，唐清哲卻又覺得不對——

  上輩子他在雲山醒來的時候，只有背部有一塊較大的青紫，應該是自己奪了追兵的馬後狂奔、卻不慎墜落山崖留下的，可是這一世，身上到處都是傷，實在是有些不同尋常。

  且這時間也對不上，上一世他正月十二被薛小莞所救，第二日便轉醒，等到上元的時候，都已經可以出門走動了，這一世多睡了一日，又是為何？和傷更重了有關嗎……？

  也就是在腦中搜尋記憶的時候，唐清哲突然想起，他在半夢半醒間覺得口渴，迷迷糊糊睜眼時似乎見過薛小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