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六章

  「我從未想和你爭過。」

  楚贏搖搖頭，當目光觸及匆匆走出廚房的姜皎時，他不由柔了眉眼，連嗓音都悄然溫和了不少。

  「比你那個位置，我更喜歡現今的生活。」

  姜皎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見霜降狀況不對，又聽胖子提起來人和楚贏相識，以為是舊仇人上了門，當即抄起了菜刀趕往了大堂。

  當看清青衣男子的面容，她不由一怔，熟悉感湧上心頭，姜皎歪過頭，有些不大確定地詢：

  「你是...皇上？」

  「大膽！竟敢直呼...」

  小廝被她嚇了一跳，瞪大了眼就要高聲落下訓誡，奈何楚贏輕飄飄望來一眼，他頓打了個哆嗦，咽下到了嘴邊的話，縮起脖子不敢在吭聲。

  「姜姑娘。」

  皇上含笑頷首，倒不見什麼架子，餘光瞄過她手裡的菜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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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

  「不好意思。」

  姜皎背過手，不動聲色地藏起了菜刀，不大懂見了皇上的規矩，是應說些客套話，亦或者動身行個禮。

  沉默了半晌後，她最終問了句：

  「喝茶嗎？」

  「不必客氣了。」皇上悄然打量姜皎一番，眸底閃過一抹疑色，而後笑道：「我這次前來，只是為了確定一件事，現已得了結果，就不多留了。」

  「這樣。」

  姜皎點點頭，大堂再次陷入寂靜，她清了清嗓子，說：

  「有豆沙包和幾種小零嘴兒，早上做的，給你拿點帶走？」

  皇上一愣，許是一直身居高位，不曾聽過如此家常的閒話，他遲疑了下，緩緩點了點頭：

  「那便不客氣了。」

  「等下。」

  裝了滿滿當當一個大包袱的吃食，險些要搬空了廚房，姜皎將其塞給白面小廝，而後看向皇上，認真道：

  「東西拿著，霜降就不回去了。」

  這才懂得她的意思，皇上撫掌而笑，感慨道：

  「以一點小東西，來換取我的暗衛，好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姜姑娘不愧是生意人。」

  「她不是你的暗衛，是我的朋友。且剩下的代價...」姜皎望向楚贏，道：「他已經替我付過了。」

  「好好好。」

  皇上狀似無奈地搖頭，起身走向大門，待即將邁過門檻時，他腳步一頓，忽問：

  「是為了她？」

  注視著姜皎的背影，楚贏勾起唇角，許久後道：

  「她是我的韁繩。」

  「哦？」皇上揚起眉，似生出幾分興趣，「你我也算是自幼相識，這麼些年間，朕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般在意些什麼。她有什麼特殊之處，竟能讓你捨得放棄一切，甘心留在一間小酒樓里。」

  「她的事，你自不必知曉。」

  即使面對大越的九五之尊，舉手之間肆意掌控凡人生殺的皇帝，楚贏依舊不曾予他多少客氣，冷冷瞥去一眼，警告道：

  「你最好每日期盼著她，長命百歲一世無憂，若不然的話...」

  「放心，我不會動你的人，只要...你能夠遵守諾言。」

  不再繼續停留，皇上大步離去，僅留下一句：

  「朕不會再來了。」

  他來的突然，走時同樣毫無預兆，霜降回過神時，人已被姜皎護在懷裡，細細拍著背安撫。

  「不怕，沒事了。」

  「小老闆...」

  霜降垂下眼，額頭貼近姜皎的肩窩，多年被教導出的敬畏和卑順仍牢牢刻在骨子裡，她甚至一想起那道明黃色的影子，都控制不住地渾身戰慄。

  「他走了嗎？」

  「嗯。」姜皎示意胖子煮碗參茶，餵霜降喝了兩口，道：「他是來找楚贏的，且已說好了，不會讓你回去。只要你自己不願意，誰也不能讓你離開。」

  「我不會走的！」

  霜降猛地抬起手，五根手指緊緊攥住姜皎的袖口，一雙眼固執地盯著她，顫著嗓音倔強道：

  「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說的怪嚇人的。」

  姜皎拍了拍她的頭，笑著說：

  「放心，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皇上離開後，眾人本以為一切皆塵埃落定，可安生過上一段好日子，誰知不出三個月，又有一群不速之客上了門。

  胖子一邊在心裡感慨著熱鬧，一邊在看清了來人面貌的同時，提高了嗓子嚷：

  「慕翊，你家親戚來了！」

  「誰的親戚？你在胡說八道些...」

  慕翊皺著眉頭走進大堂，不等他認清狀況，眼前幾人突齊刷刷地跪下，異口同聲地道：

  「恭迎殿下回宮！」

  神情驟然一變，慕翊下意識看了眼廚房，分明來得全是他西域的自己人，胖子卻在他的臉上，找不到多少歡喜。

  「都起來吧。」

  慕翊拍掉掌心的塵土，問：

  「你們怎麼來了？」

  「收到了公主的消息，前來接王子回宮。」

  「是小蠻？真夠多事。」慕翊眉頭皺得更緊，再次掃了眼廚房的方向，未曾瞧見姜皎出現，他莫名鬆了一口氣，連聲催促道：「我知道了，你們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至於離開的事，暫且商議過後再說。」

  他已下了逐客令，奈何一群人仍跪在原地不為所動，最前的中年男子抬起頭，沉聲道：

  「殿下，王上和王后很擔心您，近來西域事多，需您儘快趕回去，最好今日就動身。」

  「今日？」

  慕翊一愣，喃喃道：

  「這...太倉促了吧？」

  「請殿下立刻動身，與我們同回西域。」

  中年男子翻來覆去儘是重複的話，慕翊聽得煩悶不已，偏偏他們不達目的不罷休，大有一副打不成目的，要長跪不起的架勢。

  「你們...」

  正要動怒時，慕翊耳畔忽傳來姜皎平淡的嗓音。

  「慕翊，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經打了一個賭？」

  「嗯？」

  慕翊身軀一僵，不大自在地道：

  「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莫要忘了這件事，待三年之後，我們逐月樓見。」姜皎走到慕翊身側，歪頭仔細瞧了他一番，眸中划過一抹欣慰，她放柔了嗓音，說：「莫要辜負了小蠻的期待，當個好王子。」

  「少用這種長輩的語氣來教訓我，你又不是我姐。」

  熱意滾上面龐，慕翊不自在地別過頭，不願被姜皎發現端倪，他故意放粗了語氣，道：

  「定有一日，我會讓你在大越，聞得我慕翊的名號。」

  「我等著那一天。」

  幫著慕翊收拾好行禮，姜皎儘快做出幾大包袱的吃食乾糧，又把他趕路需用的物件，裝了足足一馬車。

  慕翊看她忙前忙後，卻是久久不曾開口，直到了不得不離開時，他才咬著牙，道出一句：

  「喂，我只問你這一次，跟不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