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

  香濃的米粒滾進喉頭，一路燙開條鮮活的生路，暖融融的熱意散進身體，驅散掉殘餘寒氣。慕翊禁不住喟嘆一聲，用調羹撈起一塊排骨，邊「咯吱咯吱」咬著，邊含糊不清地道：

  「就賭你的逐月樓，能否如你所說，很快名揚天下。」

  姜皎不大餓，只盛了小半碗粥，調羹慢慢攪動散開熱氣，她垂著眼睛，不急不緩地問：

  「怎突然來了這一出？註定要輸的結局，你真確定要和我打賭？」

  「當然是有限制的。」

  啃乾淨碗裡的五大塊排骨，慕翊昂起頭，一口氣喝光了剩下的鹹粥，而後道：

  「總而言之，若你輸了的話，就...」

  等了好一會兒，不曾聽到他的後續之音，姜皎倒也不催他，只又從鍋里挑出幾塊肉厚的排骨，送到了慕翊的碗中。

  「你今日說話吞吞吐吐的，小王子何時如此不威風了？」

  

  「誰說的？你定然會輸給我，到時候你換個...算了，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慕翊一番話，說的遮遮掩掩，分明是他自己講的含糊不清，到最後竟起了脾氣，黑著臉問：

  「姜皎，你到底賭不賭？」

  「行。」姜皎全把慕翊當孩子哄，抿了一口粥，施施然道：「但要是我贏了呢？」

  「你贏了聽你的，我贏了聽我的。」

  「不愧是你，一如既往的簡單直接。」

  「那是自然。」把她微妙的語調，認成了讚揚，慕翊輕哼一聲，悄然翹起了嘴角，「對了，這個賭約要有一個期限，不然想論個輸贏，難道要等到你八十歲嗎？」

  「好好好。」

  姜皎用下最後一口粥，把用過的碗收進木盆，然後問：

  「你還要吃嗎？」

  「再來一碗。」慕翊一抹嘴，仗著長手長腳，先一步搶過了木盆，粗聲粗氣地道：「你放著，我等下收拾。」

  「好。」

  不願和他爭，姜皎捂著口打了個哈欠，沒了繼續留下哄熊孩子的心思，他懶洋洋地起身告辭：

  「我回去休息了，你早些...」

  「急什麼？話說完了嗎？匆匆忙忙要跑，莫不是姜老闆，不敢和我賭了？」

  慕翊生怕她離去，竟撇下吃到一半的粥，快步攔住她的去路，睜圓了眼睛問：

  「莫要講我欺負姑娘家，你來說多久？」

  姜皎嘆了口氣，本為了讓他消停，隨口應下的賭約，不曾想慕翊一副較了真的架勢，不給他個答覆，定是要沒完沒了。

  身體睏乏的緊，恨不得立刻回床睡下，她眯起睡眼惺忪的眸，胡亂道了個日子：

  「三年？」

  「好，三年為期，勝負自然揭曉。」

  慕翊應得痛快，目光沉沉注視著姜皎，他抿緊了薄唇，手掌幾次捏成拳頭，暗中不知下定了多少次決心，才啞著嗓子道出了句：

  「姜皎，我慕翊講信用，既然定下了賭約，三年之後不管是輸是贏，我都會前來逐月樓，給你個說法。」

  「好好好。」

  姜皎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自顧自越過了慕翊，留下一句囑託後，便匆忙撲向了二樓。

  「這裡不管用，明日再收拾，你吃飽了快些回去睡。」

  她走的迫不及待，渾然不曾留意到身後慕翊複雜的眼神，一路追隨著她，直到消失不見了許久，才戀戀不捨地落下。

  碗裡的咸骨粥早已冷透，慕翊毫不在意，三兩口吃得乾乾淨淨，連碗底最後一粒米都不曾落下。

  灶火漸漸熄滅，等後續就的冷意襲上慕翊，他站在原地怔了許久，不知想起了什麼，唇角揚起又落下，半晌突兇巴巴的罵了句：

  「笨女人！」

  打從接了送姜棄上學堂的任務，胖子徹底改了作息，再沒了懶覺睡足的日子，趕在天蒙蒙亮的關口，便已提溜著一提籃推開了逐月樓的大門。

  同不知睡幾個時辰，每日都要因搶著幹活，鬧出一番冷槍暗箭的霜降及慕翊打了個招呼，胖子放下提籃，在去招呼姜棄前，準備先到廚房打打秋風。

  吃多了姜皎做的飯食，再比起外面賣的早飯，胖子實在不願意張嘴，準備先看看有沒有昨日剩下的東西，即使冷冰冰的進肚，他也能吃的心滿意足。

  「好熟悉的味道。」

  一踏進廚房，胖子隱約嗅見一陣微弱的香氣，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不由一亮，喜道：

  「是咸骨粥！小老闆什麼時候煮的？」

  「昨日。」

  慕翊難得搶在霜降前進了廚房，無視她刀子一眼丟過來的視線，自顧自捧柴燒火，唇角掛著的弧度，打從胖子見到他那一刻，就不曾消失過。

  瞥了一眼霜降，慕翊不等胖子問，竟再次主動道：

  「昨日深夜，她特地為我做的。」

  「什麼？」

  胖子睜大眼，但沒等他仔細問，身後突傳來一聲炸響。

  意識到有些不妙，他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只見霜降雙手各持一節短柴，裂口處的木茬參差不齊，乍一看竟比銀針更為鋒利，讓人望去一眼，都忍不住寒毛直豎。

  孩童腕口粗細的木柴，竟讓霜降徒手掰斷了？

  這得是多大的氣？

  不想無緣無故按挨了慕翊的連累，胖子沒敢吭聲，縮起腦袋儘量減少存在感，踮著腳靠向灶台，打算找到咸骨粥後，立刻帶著姜棄離開這混亂的地界。

  然掀起鍋蓋，除了一兩粒米殘留在鍋底，哪有半勺粥的影子。

  胖子倒吸一口氣冷氣，顧不得繼續裝聾作啞，抓了慕翊問：

  「你全吃光了？一點沒給我留？太不夠兄弟了吧？虧我還買了炸肉餅和八寶飯，來給你們當早飯呢。」

  「她給我做的，你們吃什麼？」

  慕翊絲毫不覺得有錯，反而嗤了一聲，悄然瞥了眼空鍋，他眼底得意之色更濃，禁不住再次炫耀一般地道：

  「咸骨粥煮起來，還是挺麻煩的。」

  咚！

  一節木柴擦著他的面頰飛過，重重撞上了牆面，發出的悶響好似讓整間廚房震了一震，讓胖子的心尖亦隨之打了個狠哆嗦，可不敢多問什麼，識趣地飛快遠離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