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二章

  以為她身體不適，霜降頓時起了擔憂，小心湊過來些，輕輕探過姜皎的額頭。

  「不舒服嗎？」

  溫熱立即傳進掌心，並非不適的溫度，霜降暗中鬆了一口氣，但仍惦記她是否哪裡起了不自在，眼裡儘是急切。

  姜皎搖了搖頭，找出裹了糖霜的紅果，遞給她當零嘴，道：

  「我沒事，剛分心想了點其他的。」

  「是因楚贏嗎？」

  霜降捏緊了瓷碟，掂起一顆紅果送進嘴裡，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來，她心裡有了答案，不等姜皎回答，先輕聲道：

  「主...皇上他，疑心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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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聽霜降提前有關皇上的事，姜皎放下手頭的活計，靜靜望向她，等待著後續的未盡之言。

  仔細斟酌過措詞，霜降張了張嘴，卻一時沒能成功發出動靜。

  一念及過往時，即使早已脫離了牢籠，她卻仍不可避免的，感到絲絲縷縷的畏懼，纏在骨頭上不曾掙開。

  「皇上這些年，一直很在意楚贏。他風頭太盛，縱使離開了京城前往邊關征戰，也不曾按照皇上的心意戰死沙場，而是成為了朝臣百姓無不讚頌的將軍。如夢魘一般，每一日讓皇上寢食難安。」

  霜降一番話講的實在艱難，每一個字吐出口，對於她來說，都是一場心驚膽戰。

  多年潛移默化的洗腦，讓她對於皇上，有著近乎本能的遵從，若非跟在姜皎身邊久了，她甚至難以說出皇上的名號。

  深吸了一口氣，霜降顫抖的手指再次拿起一顆紅果，發狠似地咬下一口，借著吃東西分了些心，而後繼續道：

  「若非如此，皇上也不會多年間，一直想發設發要楚贏的命。」

  「楚贏知曉這一點，所以才假死脫身。」姜皎蹲到霜降身邊，和她肩靠著肩，同樣放輕了語氣，如呢喃細語般，緩聲說：「他已經足夠的退讓了，可皇上不打算放過他，派了你們出來，想要他去死。」

  「是。」

  霜降沉沉點頭，盯著姜皎漆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

  「楚贏不死，不足以破除心結。」

  四目相對，姜皎清楚地見到了她愈發凝重的眉眼，大概懂得霜降主動挑起這番話頭的意思，她閉了閉眼，並未做出回應。

  「即使朝堂上能用的武將不多，有真本事者，更是微乎其微，在用兵征戰這一方面，和楚贏媲美的將領，根本不做存在。然拼著邊關失守，百姓流離失所，大越要向塞外低頭和談。皇上依舊不願放過在尋常人眼裡，已經戰死的楚贏，可想他有多少憤恨。」

  相處這些時日，霜降如何能不了解姜皎，察覺到她的抗拒，有些不甘心地道：

  「楚贏假死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怕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再無第二個人清楚了。你當真相信，像他那樣的存在，會為了消解過往的恩怨，放棄過往擁有的一切輝煌，當一個普通百姓？」

  不等姜皎反應，霜降先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說：

  「我不相信。」

  「霜降...」

  姜皎壓著脹痛的額角，喚了霜降的名字後，忽又不知該說點什麼的好。

  「皇上憎恨他，又畏懼他的存在，擔心自己的龍椅不穩，位置被更得民心的他奪了去。可楚贏對皇上，又如何能不存怨氣？」

  難得聽到霜降一口氣說出這些話，偏偏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肅正了神色，道：

  「姜皎，繼續和他糾纏，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願讓姜皎和楚贏走太近，一旦出現了什麼紕漏，他多年的經營和手段，足以保全自身。

  但姜皎不行。

  而霜降唯一在意的，也就是姜皎。

  楚贏的真實意圖到底是什麼，他和皇上之間的暗鬥，究竟誰能笑到最後。有關的種種，霜降已全不在意。

  她只想讓姜皎好好活著。

  除此之外，霜降誰也不關心。

  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意，姜皎自然感動，握了霜降冰冷的手掌，她說：

  「霜降，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相信楚贏，他...」

  略一遲疑，她再次放低了嗓音，道：

  「楚贏的過往，我大概了解一些，他許是會有所隱瞞，但絕不會騙我。」

  「你這麼相信他？」

  「是。」

  「若楚贏真的徹底拋棄過往，為何會日日出門？想來定是在暗中籌謀著什麼。不管他的目的如何，我..我不想讓你出現任何意外。」

  霜降依舊不肯死心，許是過往立場相悖的緣故，又涉及到了她最為重視的姜皎，她對楚贏敵意至今只增不減。

  「姜皎，楚贏也許能信，但和他走的太近，絕對不安全！」

  她言之鑿鑿，仿已瞧見了未來姜皎被楚贏牽連，而涉及危機的一幕。

  姜皎雖有些無奈，然她心知肚明，霜降所言的一切，皆是為了她著想。

  不好寒了霜降的心，姜皎思索一番後，道：

  「我和小棄，過往經歷了許多辛苦，全仰賴楚贏相助。若因些不曾發生過的事，貿貿然做出些衝動的舉止，未免太過冷血了，且這對於任何人而言，都不算公平。」

  見霜降怔住，姜皎再次說：

  「但我不會讓小棄捲入漩渦。若有一日，我發現楚贏騙我，我會想辦法還清他的人情，然後再不見他。」

  本不是擅長口舌之人，霜降方說出口的那些，全是早做出準備，絞盡腦汁許多個日夜的成果。

  此時姜皎做出退讓，即使並非她希望的結果，她亦不好多加逼迫，沉默了半晌後，霜降泄憤似得重重咬下紅果，瓮聲瓮氣地道：

  「我會保護你的，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出事。」

  「多謝。」

  姜皎勾起唇角，歪頭靠上霜降的肩，道：

  「我也一樣，不希望你出事。」

  驀然紅透了半張臉，霜降抿緊下唇，小幅度地挪動身體，爭取讓她倚的舒服些。

  「想要見到小蠻姑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守的人定然很多，既有西域那邊，也有京城的守衛。」

  她主動轉了話題，偷眼去瞥姜皎，試探性地問：

  「我不大放心，到時候，能否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