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厭食症

  子車靖面露複雜之色，略略遲疑了片刻後，才道：

  「不瞞姑娘說，在下打從三年之前，便患上了一種怪病，之後就再也難以吃下任何東西了。」

  「當真吃不下東西？什麼都吃不下嗎？」

  這富貴病於阿羞而言，屬實稀罕了些，畢竟同她來講，吃飯乃是人間最大的樂事，不管遭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只要能吃一口姜皎做的飯菜，那就一切都可緩和過來。

  子車靖微微頷首，並未因阿羞的冒犯，而露出什麼不虞的神情，反而認真同她解釋。

  

  「沒錯，半點也吃不下，即使勉強用下一些，也大多吐了出去，這些年間全靠著湯藥之流吊著一條殘命罷了。」

  阿羞眨巴了兩下眼睛，見姜皎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她鼓起勇氣，給出了一個提議。

  「我聽人說起過，若是食欲不振的話，餓上兩頓就好了。你試過這種法子嗎?」

  還不等子車靖開口，姜盛茹先瞪大了眼睛，驚聲怒道：

  「少在這裡胡說八道了！靖哥哥是什麼金貴的身子，你們那些下等的賤命，怎能和他相提並論？」

  她自以為維護了子車靖，殊不知此時的大堂內，沒有一個人會留意姜盛茹的言語，全把她當成了燉盅里的蓮子羹，連一眼都懶得去照顧。

  「也試過的。」

  子車靖半垂著眼，此時他不在遮掩，使面上的疲態和虛弱，顯現的淋漓盡致。

  「只不過，直到失去意識，也仍然一樣。」

  連命都要沒了，竟還什麼也吃不下。

  豈不是要被活活餓死？

  這種古怪的病症，姜棄和阿羞還是第一次聽說，一旁的掌柜亦眉頭緊鎖，但即使他絞盡腦汁去想，把在酒樓里聽到的各種消息，全在心裏面過了一遍，也還是從未聽聞過，有吃不下東西的毛病存在。

  倒是姜皎，聽完了子車靖的話後，眼裡流出一抹瞭然的神情，開口道：

  「你患上的，應是厭食症。」

  「厭食症？」

  子車靖頭一回遇見能將他的病症，說出個名頭來的，他眼睛一亮，連忙追問道：

  「可否請姑娘賜教？」

  「算不上賜教，我又不是大夫，沒辦法給你診脈開藥。而且厭食症算是心病，估計吃藥也沒用。」

  姜皎勉強提起精神，問：

  「你在吃不下東西之前，可曾遭遇過什麼驚變？」

  子車靖皺起眉，遲疑了好半晌的功夫，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是。」

  他沒有具體去說，恰好姜皎亦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她打了個呵欠，抿了口冷掉的茶，道：

  「既是心病，想要治好也沒什麼難的，只要你自己想明白了，自然就能不治而愈。但要是想不明白的話...」

  嗓音忽然一頓。

  姜皎垂了眸，視線從下至上的打量了子車靖一番。

  這等行徑屬實算得上無禮，但她的眼神卻是直白而坦蕩，使得子車靖並非感到冒犯，反而生出了幾分莊重來。

  「都到了夏日，你還穿的這麼多，方才又只吃了一口蓮子羹，都幾乎要了你的命，」

  姜皎估摸著，子車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應該心裡有數，因此也並未藏著掖著，而是直白道；

  「你的身體已經很差了，若是還不治好的話，即使是將什麼人參靈芝全用上，怕也不會有什麼作用。能再活上一年，已經算是你家有錢，買得起名貴的藥材吊著命。」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姜盛茹徹底聽不下去，一肚子的怒氣盡數衝上頭頂，她紅著眼，一把抄起了燉盅，直接向著姜皎砸了過去。

  阿羞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挺身去擋，口裡還急急忙忙地喊叫道：

  「小老闆小心！」

  燉盅並未碰的上她，在臨近之前，先被一隻瘦削到皮包骨的手掌擋下。

  子車靖整條手臂都跟著一顫，他面色更白，壓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後，才看向姜盛茹。

  「姜三小姐，你想做什麼？」

  他眸光極冷，看的姜盛茹心裡發慌，她生怕被子車靖誤會，連忙解釋道：

  「靖哥哥，她這是在咒你呢！什麼活不過一年，我看她根本就是腦袋出了問題，才在這裡胡說八道，你萬萬不要相信！」

  「姜姑娘說的並沒有錯，我確實活不過太久。這份晦氣還是不沾染上三小姐的好，若沒有其他的事，請三小姐自行回去吧。」

  子車靖甚至不再讓掌柜相送，面上的冷淡更是絲毫不掩，然姜盛茹仍如聽不懂一般，固執地站在原地，眼刀子不要錢一樣向著姜皎飈射。

  她又不是大夫，哪裡能懂什麼病症？

  認定了姜皎就是在胡說八道，姜盛茹眉毛一抬，側身擋在子車靖的前方，以一種維護般的姿態，傲然道：

  「等我回去找最好的大夫，來給靖哥哥瞧病，我看到時候你的這些歪理胡說，還能當什麼用？還想在這裡故作高深，真是不要臉皮的緊！」

  話音才一落下，姜盛茹便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再次冷聲命令：

  「小二，給他們趕出去！」

  店小二剛送走大夫，本想縮到角落裡，想著等下該如何同姜皎道歉，才能免了自己的過錯，誰知道竟忽然被姜盛茹點了名。

  他嚇得一哆嗦，面上堆起一抹討好的笑，打著哈哈不敢出聲，心裏面卻已經罵起了髒話。

  之前看不起姜皎等人的穿著，想著以她們的打扮，絕非什麼能點的出好菜好飯的富貴人，更莫說會賞他點銀子了，因而小二對待她們，可以說是滿眼輕慢，沒有半點在意。

  結果轉眼間的功夫，酒樓的少東家竟對姜皎十分熱絡，言行舉止間，更帶上了點恭敬的意思。

  使得小二暗中叫苦不迭，生怕自己被姜皎記恨，想要盡力縮減存在感，卻不想忽被姜盛茹挑了出來。

  「這...」

  小二斟酌著言辭，先向姜皎小心翼翼地賠了個笑臉，之後才道：

  「怕是不大好吧。」

  姜盛茹一愣，沒想到連小小一個店小二，都敢有膽子拒絕她，她頓時怒火中燒，當即發作道：

  「好啊！連你也敢和我這麼說話是不是？靖哥哥，給我趕他走！現在就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