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活生生的人

  「小棄！」

  隔了老遠的距離，阿羞已經迫不及待地招呼出聲，還沒見到姜棄的影子，她已經抬起手臂，一臉興奮的叫嚷道：

  「快點出來呀！阿羞姐帶你吃點心去！快點快點！」

  姜棄聽了喊叫，抱著沒洗乾淨的碗碟，快步跑出了門，身邊還跟著不放心他獨自一人的黑狗。

  他們同時瞧見了不遠處手舞足蹈的阿羞。

  黑狗當即轉過身，重新回了屋子，反正阿羞吵吵嚷嚷慣了，它都要習以為常。

  「阿羞姐，這是怎麼了？」

  姜棄眨巴著眼，抬起袖口抹掉臉上的洗碗水，有些不解阿羞為何出去一趟，回來竟高興成這個樣子，三兩步的距離，她蹦蹦跳跳的，幾乎要把地面都踩出個窟窿。

  

  「我能回迎春樓啦！」

  阿羞整張臉龐泛起薄紅，手掌捏成拳頭，興奮地來回揮舞著，嘴角幾乎要裂到了耳根。

  「廚房那個管事的王師傅答應我，可以先當個幫廚，日後若是做得好，也能自己掌個灶。」

  姜棄睜大了眼，也跟著開心了起來。

  「好厲害！恭喜阿羞姐！」

  「也不是我厲害啦...」

  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阿羞清了兩下嗓子，偷瞧了姜皎一眼，小聲說：

  「是因為小老闆答應了王師傅，將魚肉煲的做法教給他，他才這麼痛快的點頭的，要不然即使能留下，他日後還指不定要多為難我呢...」

  見她面露尷尬之色，姜棄看向姜皎，得了她的眼色，立刻乖巧道：

  「阿羞姐這段時間，已經很努力了，以後一定能越做越好的。」

  阿羞愣了下，原本低落下的情緒，又因為姜棄這一句安慰，而重新變得雀躍了起來。

  喜滋滋地抿住紅唇，她揉亂了姜棄的發，笑著說：

  「真會說話，等下請你去酒樓吃點心，隨便點，不要給你阿羞姐省錢，知不知道？」

  「嗯！」

  姜棄咧著嘴，也跟著笑了。

  把他推回房間裡洗臉，阿羞又湊到姜皎身邊，將下頜墊在她的肩頭，整個人如同晃神一般，長長出了口氣。

  從被拐騙走，到此時重回迎春樓做廚子，她簡直如同做了一場輕飄飄的大夢般，直到靠在姜皎身邊，才終於找回了一點真實。

  「小老闆...」

  喉頭滾出一聲模糊的咕嚕，阿羞歪過腦袋，如幼貓一樣蹭了蹭姜皎的發，她眯起眼，嗓音忽然輕了不少。

  「我很小的時候，就進迎春樓了。因為年紀不大，腦袋也不聰明，對爹娘都沒了什麼印象，經常被其他人欺負。」

  阿羞吸了吸鼻子，方才還在因能回迎春樓，而開開心心的鬧騰著，這轉眼間的功夫，她眼眶忽然就紅了。

  「有一次，我看到路邊有小孩子打架，沒打過的那個孩子流著鼻涕，說要回去找他娘親。」

  「我當時就想，被欺負了的話，不是該只能忍下嗎？或者找個地方哭一哭就好了，回去找娘親有什麼用呢？」

  「但後來我看到，那個孩子的娘親真的來了，不僅教訓了欺負他的小朋友，還抱著他，很溫柔的給他抹眼淚，買糖葫蘆吃。」

  不想被看到此時的神情，阿羞垂下頭，將整張臉都埋進姜皎的肩頭，嗓音越發顫了起來。

  「小老闆，我不嬌氣的，但我那個時候真的..真的好羨慕那個孩子。」

  阿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沒有依靠的。

  要很乖，很聽話，不能做錯一點事，如此才能活下去。

  沒人會給她無條件的偏愛，也不會有誰，會一直給予她保護和照顧。

  就算是迎春樓里的姐妹，阿羞也不好意思經常給她們添麻煩，大家都很辛苦，要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在人世間立足，怎麼可以再去辛苦她們。

  但姜皎不同。

  沒有任何要求和緣由，她毫不猶豫的，對處在絕望當中的阿羞伸出手，將她救出了深淵，重新成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姜皎對阿羞來說，和誰都不一樣。

  感到肩頭傳來陣陣濡濕，姜皎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能拍了拍阿羞的頭。

  「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回來。」

  「嗯。」

  阿羞抹掉眼淚，露出一個帶有幾分傻氣的笑容，腳步向外挪了挪，她又遲疑了下，小聲問：

  「小老闆，你不會覺得我又笨又煩人嗎？」

  「不會。」

  姜皎搖了搖頭，她轉過身，沒有避諱阿羞的眼淚，而是抬起手指，慢慢抹掉她面上的淚痕。

  「你很好，是個很努力的好孩子。」

  阿羞陡然睜大眼，直到姜棄洗好臉，風風火火跑出了門，都沒有回過神。

  「我收拾好了。」

  姜棄拽平了衣角的褶皺，跑到姜皎身邊後，才注意到了阿羞的不對，但窺見她眼尾那一抹紅，他歪過頭，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

  「啊...」

  阿羞這才反應過來，許是為了掩蓋不自在，她彎下腰，和黑狗說道：

  「你留在這裡看家，不要讓陌生人進來，我們晚點會給你帶些吃的回來，要乖乖的。」

  黑狗被她吵的煩，乾脆晃著尾巴不理會，只瞥了姜皎一眼，估計是瞧她胳膊腿一樣沒缺，才放下心，晃回後院繼續睡覺。

  和它交代好，阿羞的情緒也平復的差不多，只臉莫名還有些紅，也不敢去看姜皎，只拽著姜棄連聲說：

  「走啦！去吃東西！你想吃什麼？隨便點就好哦！」

  「我什麼都可以。」

  姜棄乖乖跟著阿羞，還從來沒有去過大酒樓吃飯，口裡應著聲，他心裡亦高興的緊。

  「我覺得外面的東西，肯定沒有小老闆做的好吃，不過小老闆平時太辛苦了，今天不能讓她下廚。」

  阿羞掰著手指頭，一邊走路，一邊念叨起等下要點的菜色。

  「可以點一個虎皮肘子，再來你喜歡的點心，小老闆平時喜歡吃什麼？沒聽你說起過，我都不知道哎。」

  聊了一路，他們終於走到了阿羞選定的酒樓前。

  視線掃過掛在門上的匾額，姜棄眨了眨眼，心想著這紅木的招牌，瞧起來就很貴的樣子，裡面的菜定然也便宜不了。

  擔心阿羞的錢袋，姜棄拽了拽她的袖口，小聲說：

  「阿羞姐，我們還是換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