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慧空大師

  「你大哥？」姜皎想了想，腦袋裡浮起一個模糊的人影來，「是之前見過的那個？」

  「對。」

  一提起這樁事，趙逢雲頓時苦了臉，一副倒了老大霉的模樣。

  

  「你上次也看見了，他跟我相當不對付，這次過去他府上，指不定又有什麼麻煩等著我們呢。」

  雖然滿口的唉聲嘆氣，但都已經答應了老夫人，他和姜皎自然得過去一遭，交代了姜棄和阿羞一聲，他們兩個一同離了花街。

  趙子妄的宅邸相距甚遠，趙逢雲招呼了馬車，在路上晃蕩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才停在了一座幽靜的宅邸門口。

  這宅邸並不算大，瞧著也無什麼特殊之處，唯門口的石獅子，隱隱透出了一股旁地兒沒有的威風來。

  姜皎抬眸打量了一番，道：

  「倒是清雅。」

  「我家崇尚了好些年的自省節儉，所以大哥這裡，看起來也就平平無奇了些。」

  趙逢雲示意了來迎的小廝帶路，之後逕自邁過了門檻，似對此處頗為不經心一般，他眼也不抬，只放輕了嗓音，同姜皎道：

  「不過這內裡面究竟是個如何的模樣，可就沒誰知道了。」

  只一瞬間，他斂了唇角的笑意，更再不見往日裡的痴傻不慧，摺扇搖晃之間，倒有了幾分卓然於世的翩翩公子之態。

  姜皎對這些豪門恩怨，並不怎麼感興趣，她來到這裡不過拿錢辦事，可沒有參與進兄弟明爭暗鬥的意思。

  不過她沉默了半晌，還是向著趙逢雲投出一個瞭然的眼神，然後正色道：

  「不管這頓飯做或不做，我既來到這了，錢都要收。」

  趙逢雲一怔，轉瞬之間又恢復了那副不太聰明的模樣，他咧嘴傻笑一聲，嘀咕道：

  「姜姜還真是...好歹我們也算是朋友了，至少給便宜點嘛？」

  「沒得商量。」

  「你超級好冷酷的！我的心都要碎了嗚嗚...」

  交談之間，他們已經跟著引路的小廝，來到了後花園中。

  有檀香夾雜在草木氣里，悠悠傳入姜皎鼻息，還伴隨著誦唱聲一起，使得周遭這一附近，都多出了些微妙的莊嚴之度。

  等到離的近了些，趙逢雲也察覺到了不對，下意識皺起眉，他詢問引路的小廝：

  「這是怎麼回事？大哥幡然悔悟，決定學那些不受寵的後宮嬪妃一樣遁入空門了？」

  小廝張了張嘴，怔忪了好半晌，才訥訥道：

  「回三少爺的話，是有客人在。」

  「客人？」

  趙逢雲眉頭頓松，似乎已然意識到了什麼，發出一道輕快的笑聲。

  「也不知道，這是活的死的？」

  他這句話說的輕微，小廝並未聽得清楚，只有姜皎向他看去了一眼，也是沒有再說些什麼。

  等到視線足夠窺得涼亭的一隅，趙逢雲忽然慢下步子，道：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先去見一見祖母和大哥，和他們知會一聲，就帶你去廚房。」

  「好。」

  姜皎自然應下，也在趙逢雲上前時，隨之後退了些，又低眉斂目，既不去多看，也不再去多聽。

  不過一步之間，她還是瞥見了一角反光的亮芒，似光頭一般。

  「和尚？」

  姜皎心念一動，面上神情不變，唯腳步再次向後挪了些。

  趙逢雲並沒有讓她久等，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再次回到了姜皎身邊，只是眉頭緊皺，面色更不算好看。

  「來了個和尚。」

  他吸了口氣，盡力壓低了嗓音，以摺扇擋在口鼻之前，用一副散漫的神情，道：

  「說是特地從什麼寺裡面請來的，做了幾十年的素齋，沾了佛家的縹緲聖潔氣，有安神療養，延年益壽的的效用。還難請的很呢，是大哥特地為祖母找來的。」

  對趙逢雲的這番介紹，姜皎只回應了四個字。

  「胡說八道。」

  「幸好你不信這些，跟我過來吧。」

  趙逢雲長出了口氣，生怕姜皎也信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但轉念一想，以她認錢不認人的勁兒，和佛家的慈悲心腸，半點都不沾邊。

  莫說是和尚了，就是菩薩路過，姜皎都能眼也不抬的，問他要上二十文當過路費。

  姜皎走進涼亭，一眼見了老夫人和趙子妄，以及他們對面那一襲灰色僧袍，神情肅穆的老和尚。

  老和尚聽見了動靜，卻沒有抬眸看上一眼的意思，仍是雙手合十，喃喃念誦著經文。

  趙子妄一見到姜皎，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對待這個趙逢雲的一丘之貉，還曾讓他當著無數人面出醜的女子，他自然沒有半點的好感。

  唯獨老夫人，一瞧見姜皎，就向著她連連招手。

  「姜姑娘來了，快過來。」

  姜皎邁步上前，客客氣氣地道：

  「老夫人。」

  「姜姑娘的廚藝，我活了這多年，都是頭一次嘗到。好不容易再請她過來這裡，等下你可要多吃些。」

  老夫人這話，是說給趙子妄聽，然他卻看都不看姜皎一眼，只笑著說：

  「姜姑娘能來甚好，只是慧空大師從不離寺，孫兒廢了不少力氣，才求得他來為祖母做一餐齋飯，既是開胃養身，也是祈願祖母平安之意。」

  不想趙子妄為她廢了如此心力，老夫人不由感懷。

  「你有心了。」

  「能為祖母做些什麼，孫兒高興都來不及，半點也不覺得辛苦。」

  趙子妄神情一喜，連忙起身向著老夫人一拜，再次道：

  「慧空大師晚些就要離去，還是先請祖母嘗嘗他的齋飯吧？至於姜姑娘…畢竟身在京城當中，等下次再邀請她來就是了。」

  他說的大義凜然，仿全將一切都安排好，其他人只消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即可。

  然姜皎並非趙子妄所請，明面上他只說了下次，實則在隱隱當中，打壓著趙逢雲。

  這意圖表現的太過明顯，姜皎看的出來，趙逢雲亦然，不過他在沉默了半晌後，忽然笑了。

  「大哥。」

  趙逢雲湊上前，眉宇間不見半點不虞之色，反而笑的春花爛漫。

  「既然這位慧空大師，這麼擅長素齋的話，那味道定然也相當不錯吧？」

  趙子妄未回他的話，只看了慧空一眼，他頓時會意，放慢了捻動佛珠的動作，緩緩開口道：

  「幸得佛祖庇佑，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