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徐英出嫁

  徐英聞言又氣又羞，她認為自己被梳娘羞辱，負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嫌我髒？」

  她自認是愛乾淨的人，每天都會擦洗身體。

  梳娘不卑不亢回道：「周大少爺立下的規矩，我收錢辦事。徐姑娘，莫要讓我難做。」

  聽到這話，徐英無可反駁，她的心口堵著一股鬱氣，沒法朝梳娘撒氣，只能靠想像來分散注意力：假如徐寧沒拒絕方媒婆的提親，徐寧是人見人嫌的棺材子。等徐寧真的嫁入周地主家的話，規矩那麼多的周大少爺還不一定會怎麼嫌棄呢。

  梳娘見徐英這麼沉得住氣，不由得高看她一分：「徐姑娘，請抬起手臂。」

  梳娘吩咐隨行的侍女將大木桶搬進來，讓徐英進去泡澡，撒入帶香氣的花瓣。

  梳娘獻寶似的，從她揣在兜里掏出白瓷瓶，捧在掌心上：「徐姑娘，周家特別重視這次婚事，特意吩咐要用縣裡搶破頭的洗髮水來給你洗頭呢。這洗髮水是新鮮又實惠的好東西，用它來洗頭髮會讓您的頭髮烏黑髮亮，一整天都是香氣飄飄的呢。」

  驟然間聽到「洗髮水」一詞，徐英精神有些恍惚，梳娘大為誇讚的洗髮水，該不會是霍雲朝研製出來的洗髮水吧？

  徐英想問梳娘知不知道洗髮水是從哪的，但又怕問了會被梳娘嘲笑她沒見識，更怕從梳娘口中得以確認她猜測成真。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正當徐英猶豫不決之際，梳娘猶如對待絕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從白瓷瓶里倒出洗髮水。

  徐英飄遠的思緒被強行拉了回來，低頭便見到濃稠的質地和熟悉的味道，讓徐英無法再自欺欺人，她百分百確定，梳娘奉為珍寶的洗髮水，就是霍雲朝所研製出來的！

  徐英的腦袋亂糟糟的，仿佛被人強行往裡塞了一團解不開的亂麻，任由梳娘和丫鬟幫她洗頭、洗淨後又往她的髮絲上塗抹茶油。

  這一整套流程下來，徐英始終沉浸在「同為徐家姐妹，為何徐寧如此幸運」的思想漩渦里，她掙不脫逃不掉，如同陷入了傳說中的夢魘，心魔悄然滋生，並迅速蔓延滋長。

  徐英本以為徐寧偏聽偏信，因為不實的謠言就放棄周家大少爺，讓她撿了個大便宜。

  與此同時，徐寧放著才貌雙全、家底殷實的周大少爺不要，轉頭選擇好吃懶做、偷奸耍滑、聲名狼藉的霍雲朝。

  徐英始終搞不明白徐寧看上霍雲朝的原因，現在聽著梳娘對洗髮水的誇讚和珍惜，她竟有種人魂分離的錯覺，好像她是虛妄的存在，而不是有真實軀殼的人。

  「嘶——」

  梳娘一個不留神扯痛陷入夢魘中的徐英，讓她從可怕的心魔中掙脫出來，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裡頭盛滿了惶恐不安，嚇壞了年紀尚小的丫鬟，扯掉徐英好幾根頭髮。

  既是徒弟又是親閨女，梳娘生怕徐英仗著身份懲戒女兒，忙不迭出聲把責任攬在身上：「徐姑娘，我沒能控制好力道，實在對不住對不住……」

  徐英望著因做錯事情而嚇得面色煞白的小丫鬟，再看面露急色的梳娘，一種難以言明的滋味湧上心頭，讓她忍不住開口問了句：「這位小姑娘是你的女兒嗎？」

  梳娘小心覷著徐英的神色變化，見對方不像是要發泄怒氣到閨女身上，賠著笑臉說：「是的，徐姑娘，我家小環手腳麻利，嘴巴嚴實，生有一雙盤發的巧手，就是頭一回跟我出來做事，不太沉得住氣。」

  「梳娘，你接著做，注意些。」

  徐英說完便閉上眼睛，她之所以閉眼是不想讓梳娘瞧見她的眼淚，因為她太過羨慕起這躲在梳娘背後的小姑娘，這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母愛。

  梳娘大大地鬆了口氣，她真怕徐英會借題發揮，趁機朝她寶貝閨女發難。

  貴人們折磨人的手段千千萬，哪怕面前的徐英是大字不識的村姑，梳娘也不夠格挑釁她。

  如是這般檢討過後，梳娘做活時越發細緻，連帶著她的女兒兼徒弟也把注意力放在手頭的事情上，不敢再腦補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方媒婆刻意維持著半睡半醒的狀態，生怕梳娘母女二人說漏了嘴，壞了她和周家的好事！

  好在梳娘跟她合作多年，說話做事很有分寸，拿了周家的錢就該向著周家，梳娘只要不傻得離譜，她不會幹這種自斷手腳的蠢事。

  作為新娘子的徐英，除了梳洗打扮要親身上陣之外，接下來走流程的時候什麼也不用她做，問就是儀式從簡。

  徐大墩在方媒婆的指揮下，背著徐英出門子，送她上花轎，往她懷裡塞了東西，並說了句：「英娘，爹在家等你和女婿回門。」

  徐英鼻子一酸，說不到三句話便說不出話來：「爹，女兒不孝……」

  方媒婆難得有耐心，沒有出聲催促徐大墩和徐英，等這對父女上演「父女情深」的戲碼，她讓高價請來的轎夫，抬著徐英出了平樂村，連人帶花嬌一起放在特意加大加寬的牛車上。

  此時，晨曦未露，方媒婆的時間把控得極好，幾乎是雞鳴第一聲時，轎夫便把徐英送上了牛車。

  伴隨著咕咚咕咚的車軲轆聲響，徐英的人生開啟了新篇章。

  有周地主家的好飯好菜當胡蘿蔔，徐氏族人們化身為驢，不必徐大墩上門邀請，一傳十十傳百，自發踴躍來徐家幫忙。

  徐英出門子的動靜這麼大，霍天祥在睡夢中被吵醒，他看到窗外仍舊是黑漆漆的一片，沒打算起來。

  霍天祥聽著窗外傳來的動靜，有些心浮氣躁地翻了幾回身，吵醒了陳氏。

  陳氏睡眼惺忪，聲音暗啞：「當家的，外頭怎麼這麼吵？」

  霍天祥沒刻意去學，但他潛移默化之下開始照顧陳氏：「徐英出門子呢。時辰還早，又有那麼多族人幫忙，孩他娘再睡會兒。」

  陳氏被霍天祥哄孩子的腔調給拍睡回去，霍天祥跟著眯了會兒，等到外頭嘈雜紛亂的聲音消停下來，他才起身穿衣。

  霍天祥剛打開門就見到捧著油燈傻笑的霍雲朝，聽到他元氣滿滿的聲音：「爹，早上好！」

  霍天祥看了長子半晌，一針見血問道：「朝兒，你該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霍雲朝搔了搔頭，「嘿嘿嘿」傻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