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屍骨累累（二）

  「你，你要幹什麼，別過來，別過來……啊！」

  主簿看著虬彥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仿佛看見了渾身冒著死氣的閻羅，霎時間嚇得腿都軟了，他跌坐在地上，頓時想起了被沈明支配的恐懼，他哀嚎著，可根本無濟於事，那黑臉閻羅正提著的刀正朝他揮下來！

  他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想著，主簿撐起身子，看著自己被龐校尉踹到一旁的刀，哆哆嗦嗦的爬去，不行，他不能就這樣窩囊的死在這群刁民手裡！

  可還沒等他爬起來，本就受了傷的兩條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他哀嚎一聲，脫力的倒在了地上。

  原來，虬彥揮刀狠狠割斷了他的腳筋，讓他這輩子都別想站起來了，主簿不是很喜歡坐在輪椅上嗎，那就讓他坐在上面一輩子好了！

  喪盡天良的狗東西！

  

  不遠處，藏在小攤下面的百姓看到這血腥的一幕，不但不覺得殘暴，反而覺得痛快，覺得幹得好！

  因為這段時間來的生命的脆弱毫無保留在百姓們前展現，他們過得太壓抑了，甚至說不好下一個被板車拉出去燒的人會不會是自己，這個時候，他們看見公正的律法讓惡人付出代價也不會覺得明朗，反而是這樣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場面更能叫他們振奮。

  這不是百姓變得病態，而是一種久經麻木過後的所需要的刺痛，就像人的痛覺一樣，如果人沒了痛覺，那其實是一種很可怕的事，沒了痛覺，面對銳利的刀尖，燃燒的火焰，人就沒了危機感，可危機感是刻進人骨髓里的一種警報。

  沈妙楚想，這時候的兗州百姓，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場刺痛，得讓他們知道，生活還要繼續下去，不然他們就會在麻木里變成任人宰割的魚肉。

  割斷了主簿的腳筋，虬彥也沒有停手，他踩著主簿的背，再次揮刀斬斷主簿的手筋，慘叫聲還沒落下就又響起，悽厲得似乎能穿透高天一般。

  被綁著的衙役本以為會看見一場惡戰，沒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主簿就倒在了地上，他一時間有些恍惚，原來昔日他害怕得如同森羅惡鬼的主簿在這個虬大人的手裡這麼不堪一擊，所以，真正無用的是他嗎？

  看著面前洞開的大門，他沒了心思思考孰強孰弱，「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找我的妻子孩子！」

  龐校尉捂著被主簿的慘叫聲震得生疼的耳朵，指揮道，「你們幾個，快去找根繩子把這些家丁綁起來，綁結實了，千萬別讓他們找機會跑了！」

  說罷，他扯起地上的衙役問話，「裡面還有什麼？」

  「裡面不光有我的妻兒，還有其他衙役的親人，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把咱們得親人抓了起來，威脅我們為他做事，我們不敢不從！」衙役臉上流露出悔恨，「求您了龐校尉，讓我進去看看我的妻兒吧！」

  聽到這話，虬彥提著刀，拎著地上死狗一樣的主簿，「走，咱們進去看看。」

  說著，人還沒踏進府里，轉身就看見三四個提著刀的衙役藏在柱子後，虬彥眼神一眯，「怎麼，你們也想上？」

  那幾個衙役一愣，看著他手上抓著的主簿，臉上閃過震驚，緩緩從柱子後走出來，又問，「他，他是你收拾的？」

  「是。」虬彥發了個鼻音，「想給他報仇？」

  「噹啷——」

  幾聲清脆的聲響迴蕩在長廊里，那幾個衙役把刀一扔，神色竟然一瞬間變得沉痛起來，有個激動地，甚至仰天大笑，大笑過後又流下眼淚。

  「好，好！狗賊終於遭報應了！老天開眼啊！」

  「娘啊，你在天有靈，快來看啊，殺了你的狗賊也完了！」

  虬彥很快反應過來，原來這些人不是主簿的爪牙啊，從他們的話里，想來也是飽受著這狗東西的欺壓，想到這，他嘲諷的看了眼手裡的主簿，嘖嘖，這失盡人心的畜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該他落了難人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腳！

  其中一個稍微年輕的清瘦少年看見被押進來的衙役，忽然眼前一亮，可下一瞬就看見了他手上的枷鎖，聲音輕顫這說道，「馮大哥，你，你這是怎麼了？」

  龐校尉看了眼衙役，解釋道，「他明知主簿為非作歹，卻還要為虎作倀，誣陷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殺了人，被我們抓住也是罪有應得。」

  衙役也不反駁，目光希冀的看著少年，「阿方，我妻子和孩子呢，狗賊把她們關在哪了？」

  少年臉色閃過一瞬的灰敗，「快跟我來。」

  幾個丟下刀的衙役想起正事，一邊帶路一邊七嘴八舌的把主簿做過的惡倒豆子似的說了出來。

  很快，虬彥帶著人來到主簿府的後院，後院的牆邊種著白菜，都十二月的天氣了，這麼冷，地里的菜都霜凍得爛掉了，可這後院牆根邊種著的白菜還翠綠翠綠，長勢喜人。

  一個老衙役指著土地，「這下面，埋著我娘，埋著尋芳巷王二爺的孫女，城門打鐵鋪的學徒小順子，還有張麻子……」

  看著蔥綠的白菜，龐校尉本來覺得飢腸轆轆的胃頓時翻江倒海，這哪裡是下飯的白菜，這根本就是用人血澆灌出來的，滿是罪孽的惡果！

  想到白菜下方的根莖深深扎進白骨里，他就忍不住乾嘔。

  一旁的副使心情有些沉重，問了問身邊的少年衙役，「張麻子是誰？」

  「我們的同僚。」少年衙役說著，神情低落。

  馮衙役臉上滿是惶恐，「我的妻兒呢，他們還活著嗎？他們呢！」

  他看著眼前催淚的白菜田，撕心裂肺地朝著一旁的主簿吼著，「狗賊，你把他們藏哪了！」

  少年衙役這才從悲傷中回過神來，他忙上前安撫馮衙役，「馮大哥，你別擔心，他們還活著，他們被關進地牢里，我帶你去！」

  虬彥看著激動地衙役，心裡悶悶的，啞著嗓子說道，「龐校尉，你帶人處理這裡，我跟著他們進去看看。」

  「好。」龐校尉點頭，把綁起來的衙役交給虬彥，隨手指了幾個人，「你們幾個去拿鏟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