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欽差大臣（二）

  不知怎的，蕭景珩無端想起了十四歲那年，那是監天司的司命夜觀天象，說他是天煞孤星的一年。

  這一年之後，他的命運也因此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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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煞孤星，乃是至凶凶星，犯此星者必須孤獨一生，否則必將禍害親人，連累家人，痛失所愛，最後為禍人間，此乃凶窮極惡之象徵。』

  那時的留著長長的白鬍子的老頭早朝中留下這樣一番話，誰也沒問是真是假，卻先把懷疑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就連他的父皇也是。

  在那之後，他依舊是受人尊敬的皇子，宮裡的人也沒怎麼虧待他，只是漸漸地，他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明明是宮女自己不小心掉進了池子裡，為什麼大家都說是因為靠近了他的寢殿的緣故，還有后妃的宮殿著火，離他十萬八千里遠，最後也能扯到他的頭上。

  那時的蕭景珩不明白，別的皇子及冠才被封王，他十五歲就成了親王，那時的蕭景珩開心極了，以為這是父皇對他的寵愛，卻不知道這只是為了讓他遠離皇宮而想的法子。

  十六歲，他一整年都沒有被允許進宮，哪怕是過年，哪怕是迎來父皇的壽宴。

  十七歲，他就接到了出征的聖旨。

  他凱旋歸來之後，再沒有人提他是天煞孤星這樣的話，皇帝也像是為了打破傳言似的，給他胡亂安排了一門親事。

  他短短二十幾年的人生，一半在陽光里張揚，一半在黃昏下掙扎。

  而今父皇就站在眼前，卻不再是十幾年前那個疼愛他的父皇了。

  蕭景珩微不可察的深吸口氣，緩緩開口道，「微臣以為，欽差大臣就交由監察司提督仇大人來做吧，或者就由禁軍統領張大人來做，鹽稅之事乃是國家大事，交於其他人都無法安心，不如交於他們二人，一來既能震懾背後的賊人，二來也最能使群臣信服。」

  監察司和禁衛軍都是皇帝直接掌管的兩個部門，裡面的將領也都由皇帝直接提拔，而非朝臣舉薦，也就是說，蕭國那麼多部門，也就這兩個最能使皇上放心。

  而且禁衛軍從不參政，監察司行事也只聽從皇帝口諭，最不可能出現叛徒這地方就是這兩個部門了吧。

  蕭景珩隨口一說，卻不想皇上聽了之後哈哈大笑。

  「哈哈哈，齊王啊齊王，你這想法雖然興師動眾，但卻是目前最有參考意義的。」

  皇上捋著鬍子，眉間染上笑意，他走到蕭景珩跟前，饒有興致的拍了拍蕭景珩的肩。

  聽到這話的蕭景珩一愣，突然有些無語，進來之前他問了守在門口的李祥，李祥說皇上見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那麼這些人都是幹什麼吃的，怎麼沒有一個能提出點意見來的。

  「在你來之前，不是跟朕推薦自己的，就是畏畏縮縮想不出法子來的，朕看的頭都疼了，雖然齊王的建議不可取，但總算是給朕一些思路了。」

  這個建議當然不可取，監察司和禁衛軍都是保衛皇上安全設立的部門，若是兩個部門都遠離京城，那豈不是給刺客機會？

  皇上又道，「不管選誰作欽差大臣，朕都可以安排仇離前去輔佐監督，這倒是一個主意。」

  「皇上說的是。」蕭景珩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回應。

  「對了，你來之前，朕見過了江大人。」皇帝臉上的笑容不在，倏忽間轉變為嚴肅，「朕問他該選誰來作這欽差大臣，江大人可是推舉了你啊！」

  蕭景珩有些震驚，但很快冷靜下來，「江大人抬愛，微臣恐怕無法勝任。」

  說著，他的心咯噔一下，難道是皇上發現江大人跟他的交情了來試探他的，還是江大人故意為之？

  「你無需推辭，江大人說你雖然傲氣，做錯了事輕易不肯承認，但你有勇有謀，多加教導的話，日後必定能夠成為一位良將。」

  皇帝說著，看向蕭景珩的眼裡不自覺染上喜愛，就像多年前，監天司的人沒有說出那番話的時候。

  蕭景珩聽到這，身軀一僵，他記得這句話，這是江大人在皇家學院擔任夫子是對他私下裡說過的話。

  那時江大人的茶放在桌上，自己則進倉庫里翻找書籍，蕭景珩走進去，拿著本書有所疑問，書房裡沒看見夫子的影子，桌上的茶杯蓋敞開著，摸了摸茶杯側面，茶都涼了，蕭景珩就以為夫子有事離開了。

  那這冷掉的茶放在這也不雅觀，蕭景珩想也沒想就把茶潑出窗外，卻不想這一幕被從倉庫出來的江大人撞了個正著。

  蕭景珩手裡的茶杯放下也不是，拿著也不是，誤會了他的江大人就把蕭景珩說了一頓。

  但那是江大人的話又不盡相同，『景珩，你有勇有謀，若是多加指導，你將來必定能成為一代明君！』

  這句話在那時的蕭景珩心裡分量很重，所以他印象深刻，可惜的是，江大人只做了皇家學苑一個月的夫子。

  耳邊皇帝的話還在繼續，「朕倒是覺得江大人說的不錯，齊王，朕若是把這欽差大臣的位置交給你，你會怎麼做？」

  蕭景珩睫羽輕顫，「微臣定當為皇上排憂解難，不負皇上重託。」

  「哈哈！」皇上神情愉悅，「那好。」

  說完，他就走上台階，站在書桌前提筆書寫，那叫一個豪邁。

  還沒等蕭景珩在思考他寫的什麼東西，皇帝就發話了，「來，齊王，給朕接旨！」

  蕭景珩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跪在地上，詫異的問，「皇上，您這是……」

  皇上走到他跟前，那張明黃色的聖旨就這樣丟在了他的手上，「這欽差大臣的位置是你的了，齊王啊，你可別叫朕對你失望！」

  說著，皇上雙手拖著蕭景珩的手臂，將他從地上帶了起來。

  蕭景珩片刻失神，不一會才反應過來，胸腔里的心臟狂亂的跳著，名為喜悅的情緒流遍了全身。

  「多謝皇上厚愛，微臣自當鞠躬盡瘁！」

  「地上涼，起來吧。」皇上輕輕拍著他的肩，這才發現，從前那個只到自己腰間的孩子如今竟然長成了這般長身玉立的模樣，都比自己高一個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