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功夫在鏡外

  不錯，秦風要傳達的，的確就是「審判」的內涵，所以要在角色的頭頂前方加一些光，營造出一種在「光天化日之下」審問的氛圍，也有一種追求「真相大白」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本片是黑白色的，在斜上方加上一層淡淡的頂光，那麼勾勒出的陰影反而會顯得人物形象更加立體。

  這些，需要在監視器里看畫面才能感受到。

  燈光師看著監視器里的畫面，撓了撓腦袋，又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秦風，臉上微微發熱，心中則是一陣暗自慶幸：之前幸虧自己沒有出聲說導演不懂，否則這時候還不知道大家要笑話誰呢！

  隨即又想：想不到這導演小小年紀，倒是內行啊！

  秦風表面上什麼都沒有說，實際上燈光師面目變幻他都看在眼裡了，其實不論是什麼光，沒有能不能用之分，只有合不合適之別。但是這個時候他沒義務教學，讓燈光師照做就行了，至於燈光師是否能明白他的意圖，根本無所謂。

  接下來，秦風給魏三平講了講戲後，就讓魏三平試一條看看。

  「好，下面開拍啦！全場安靜！」

  一聲大喇叭喊過，全場鴉雀無聲。

  

  接著，傳來秦風坐在監視器後面、那因為年輕而略顯稚嫩的聲音：「開始！」

  「第十一場一鏡一次！」兼職打板的馮超在鏡頭前打了個板。

  「回大人，卑差所抓之人，正是無惡不作的強賊田澤平！他自己承認的！」飾演捕快的吳宗仁卑躬屈膝又帶著邀功請賞的神情說。

  「哈哈哈哈……我田澤平坐不改姓，行不更名，為何不承認？哼，昨天我喝了山泉水鬧了肚子，要不然，豈能被你這狗腿子抓住？哈哈哈……」魏三平扮演的是強盜田澤平，一臉的桀驁不馴和凶蠻無禮，但是渾身被綁，動彈不得。

  「放肆！知縣大人面前不得無禮！」

  ……魏三平的表演讓秦風有些意外地覺得：挺不錯！

  魏三平將角色的豪橫凶蠻、又色厲內茬的樣子表現出來了，看來不愧是混跡影視城十幾年的老群演了，他的戲的確可圈可點。

  秦風知道，這代表著魏三平下功夫了。所謂功夫都在鏡頭之外，魏三平昨夜回到出租房後，一定花了不少時間體會角色。

  秦風暗中嘆氣：「想要成為職業演員，並不容易，除了才華和努力之外，還得有運氣的加持！像魏三平，這麼多年當群演，演技其實早就磨練出來了！或許，魏三平缺個好運氣啊！」

  「好，咔！這一條過！來，再保一條！」

  拍攝的第一條就過了！

  第一條就過，這是開門紅！可以提升全劇組的自信心！

  畢竟，如果全片拍攝的第一天的第一條就反反覆覆的重拍，全劇組的人都會產生某種挫敗感，無疑是影響心情的。就好比學生參加考試，結果第一題就不會，再一想老師經常說試卷的題「前易後難」的話，頓時就想躺平了！

  看來，選擇魏三平拍第一條，選對了！

  就這樣，魏三平的戲雖然不少，但是拍得比較順利。秦風只用了一個上午，就把魏三平、吳宗仁、扮演和尚的郭飛和扮演樵夫的梁濤的戲都拍完了！

  這一上午里，高效率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高效率的原因：秦風看見了全劇組的人都特別認真和努力，沒有一個人懈怠和敷衍！

  大家都下功夫了啊！秦風看著大家認真忙碌的樣子，很是欣慰，這種工作狀態，雖然累，但是很舒服。秦風記得，在上輩子裡，還是只有拍攝學生作業的時候，大家才是這樣的工作狀態：齊心協力，全力以赴！

  下午繼續拍攝。

  先是曲暖扮演的巫婆招魂的戲，NG了幾次之後，也過了。

  接下來，就是王可可的戲了！這才是這一天的重點和難點，如果王可可拍攝順利，就意味著縣衙大堂這個場景的戲全部完成，否則，第二天還得過來拍。

  「可可，怎麼樣？」秦風拿著保溫杯，一邊喝水一邊找到剛補好妝的王可可，「上場別有壓力。」

  「我……我還行吧，嘻嘻！」王可可笑著說，用笑聲讓自己放鬆下來，「上場其實沒什麼壓力，就是怕演不好。」

  的確，王可可從小到大參加演出也無數次了，上場表演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這畢竟是我第一次演電影啊，萬一不行，我以後沒自信了！」王可可想著想著就皺起了眉頭。

  秦風笑了：「這樣吧，你今天演不好了，咱們讓馮超請客吃大餐。」

  王可可眼前一亮：「可以啊！」

  馮超懵了：「哎？和我有啥關係啊！秦風，你這是什麼邏輯啊！」

  「這個邏輯就是：王可可演不好了，就賴你！」秦風說著，向馮超眨眨眼，意思是：閉嘴，認命吧！

  其實，王可可的顧慮說白了就是：自己沒做好就是自己不好；而秦風的意思就是把王可可心中的「自責感」轉嫁出去，變成了馮超需要為王可可的「演不好」負責，從而卸下這個毫無必要的心理負擔。

  馮超：對，我就是那個背鍋俠！

  王可可又醞釀了一下情緒後，就開始拍攝了……

  「小女子貞娘，羅城趙家村人，是威武鏢局二鏢頭王震南之妻。那一天，小女子與夫君一同歸寧父母，路過青山密林之時……」

  「好，再來一編。」當王可可演完這一段後，秦風直接讓她重來，「收斂一點啊。」

  「好。」

  王可可重來一遍。

  「好，再來一遍。」

  ……

  「好，再來一遍。」

  終於，反覆的NG還是降臨到這個小劇組頭上了。

  看著秦風和王可可的一遍遍重來，一陣陰影也漸漸籠罩了大家的心頭，趁著又一次重來的準備空隙時間，有人開始悄聲討論了。

  「果然還都是新人啊。之前三爺和曲暖他們，都是老群演了，都會演戲，秦風也沒怎麼指導。可是王可可是新人……」

  「是啊，如果王可可不會演，那就是考驗秦風會不會指導演員了！」

  的確，到目前為止，秦風還沒有一次真正地指導演員呢！

  大家的眼神中都傳遞著對秦風的懷疑。之前，都是「老演員」，秦風也沒怎麼指點，就這麼過了。現在則屢屢NG，也不由得大家懷疑：秦風究竟會不會導戲啊？

  難道不會導戲，所以不停地折磨演員？

  當然不是這樣啦！秦風讓王可可一遍遍重來，不是折磨她，而是在試探她表演的舒適區。

  演員在塑造角色上都有自己的想法，融合了自己的技巧，也就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何表演是最自然的。所以，對於老演員，秦風不需要多說什麼，可是對於王可可這樣的新人來說，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表演是最自然的、最舒服的，那麼就得需要試了。

  當王可可試了不下十幾次之後，秦風終於讓大家休息一會兒，然後把王可可叫到監視器前，讓她看回放。

  大家都知道，這是秦風要調教演員了，於是都湊過去想看看秦風如何做。

  「你看你的第一次，非常誇張，用力太過，所以我讓你收斂一點……咱們不是舞台劇，不用誇張的表情和動作……」

  王可可紅著臉點點頭。

  「你再看這一次，這一次你終於收斂了，為什麼知道嗎？因為你疲憊了。其實這個角色的狀態，就是一個類似於疲憊的狀態……」

  「啊，對，原來如此……」王可可有點懂了。

  「再看這一次，台詞不需要大聲，要示弱，但是示弱的同時，還有一絲絲狡黠，因為她要保護自己的貞潔名聲……」

  每一次NG，秦風都指出了哪裡不足，哪裡太過，哪裡不錯……每一句都直接切中要害！

  王可可被秦風反覆「折磨」，其實脾氣也上來了，一直忍著，可是此刻聽著秦風的分析，她一點脾氣也沒有了，像個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地聽講。

  不僅僅是王可可，全劇組的人都圍過來聽講，並且和王可可一樣，都是秦風說一句，大家點一下頭，又說一句，又點一下頭……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點頭，馮超就在搖頭：「完了完了，一遍遍的沒演好，那我破費請多少次客啊！」

  之前大家還覺得秦風不是不不會導戲，現在發現是他們想多了！魏三平聽著秦風的話，覺得如果上午能聽到他的分析，說不定自己能演得更好！

  這麼想著，他向曲暖、吳宗仁等人看了一眼，而曲暖等人也正抬頭看了看他，眼神中都是：果然王可可是秦風的朋友，才這麼用心地教！

  是的，這一刻，他們因為沒有得到秦風的調教，居然有些嫉妒起王可可了！

  「好。咱們再來一條試一下，別有壓力。來，各部門準備一下。」分析完畢，秦風招呼大家再來一遍。

  王可可很聰明，聽完秦風的解析後，略一琢磨，就領會了七七八八。

  於是，這一次演完，秦風鼓了鼓掌：「好！過，再保一條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