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成了端鐵飯碗的人

  找到他們時，陳凡帶著他們已經幾乎把生產隊所有的地都轉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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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副縣長，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

  「我都聽說了，你母親還好吧，老人家摔一下很危險，要不我去看望下老人家吧。」

  胡興邦早就聽說這位副縣長特別好說話，沒想到這麼親切，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這……還是別麻煩您了。我媽她膽子小，您要是去了，她肯定緊張。」

  雖說被副縣長探望很有面子，但為了母親的身體健康著想，他還是拒絕了，希望別生氣就好。

  孟副縣長沒有生氣，胡興邦放下心，對陳凡道，「小凡啊，你回去幹活吧。」

  陳凡要走，孟副縣長哎了聲攔住他。

  「這位陳同志說話蠻有意思的，就讓他作為你們紅高粱生產隊知青的代表，也跟我說說他們眼中的生產隊吧。」

  於是他就這麼留下了。

  胡興邦是多少年的老農民了，他對莊稼更加了解，說的就比較具體。

  「之前收麥子的時候我們就擔心下雨，好在沒下，要是收玉米的時候也這樣就好了。」

  他的擔心跟縣裡的擔心是一樣的，可是誰能提前知道第二天、第三天的天氣呢？

  看完莊稼，孟副縣長還想看看村里，走著走著，來到生產隊宣傳欄前。

  所謂的宣傳欄就是個小黑板，都是以前縣裡讓大家必須弄上的，方便村里通知點什麼事。

  不過這顯然不實際，生產隊裡認字的有多少啊，寫了也不認識，還是用嘴比較好。

  這裡就一直空著，可是今天，上面卻用粉筆畫了一副畫，孟副縣長就是被這幅畫吸引了。

  長方形的黑板被分成兩半，左半部分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右半部分又分成四格，每個格子裡都是一副小畫。

  第一幅小畫畫的是一個男人趁著別人不注意，手伸進前面老太太的衣服兜兒里，在偷東西，還在男人頭頂上畫了個叉。

  第二幅畫的是四個人在打撲克牌，每個人右下角都放著幾張錢，又打了個叉。

  第三幅畫的是一個人胳膊上撈著個還在襁褓的孩子，後面還有個婦女滿臉淚痕的追，又是個叉。

  最後一個是田地里，很多人戴著草帽站在田地邊，看著金黃的麥穗微笑，旁邊寫著「勞動最光榮」。

  這畫有點意思。

  「胡大隊長，你們村平時除了種地，宣傳教育工作也搞的好啊！」

  「啊？沒、也沒有，種完地回來都累得不行，哪有功夫搞宣傳教育。」

  孟副縣長指著黑板，「那這畫是怎麼回事，是誰畫的？」

  「我也不知道。陳凡，前幾天你問我村里宣傳欄的黑板有沒有用來著，是不是你畫的？」

  孟副縣長看向陳凡。

  「是我閒著沒事畫的。」腦子裡則想起那天晚上林向北跟她說的話。

  「不知道上面要來的是哪個領導，明天你去問問胡叔那塊黑板能不能用，然後再畫張畫，大概意思就是教育人們不要不學無術、勞動最光榮。如果有幸被領導看見，運氣好呢，你也許就能有個正經活干，運氣不好也沒什麼損失，不過是被人知道咱們生產隊有個會畫畫的能人。」

  然後兩個人定了好幾次，才定下這四個小畫的主題和內容。

  陳凡的素描只是愛好，要不是林向北，他也不知道還能這樣畫畫。

  「還記得當初設立這宣傳欄，原本就是想著讓各個生產隊做宣傳用的，但是後來沒有協調好，反而立在這裡成了廢物，時間長了不少人都忘了這回事，沒想到你們紅高粱生產隊來了個思想活泛的小畫家，倒是廢物利用了。」

  這話讓胡興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對，不就是承認了宣傳欄是廢物，那是縣裡開會讓弄的，不就成了罵當時的那些領導嗎？

  說不是，孟副縣長看起來又很高興，最後只是在旁邊陪笑不語。

  「您過譽了，我不是什麼畫家，畫畫只是平時無聊時候的興趣愛好。」

  「這個愛好好。我覺得這些宣傳欄空著放在各個生產隊也是浪費，社員們平時要抓生產、照顧小家，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要是講大道理更聽不懂，倒不如這些小畫生動有趣，連孩子都看得懂。陳知青，我們縣裡宣傳部門還有個空缺，你要不要過來試試？」

  什麼？

  孟副縣長的話把胡興邦都驚了。

  憑著幾張小孩子一樣的畫就可以去縣裡工作、手端鐵飯碗，別說別人，他聽了心裡都有點不太舒坦。

  這是什麼樣的好運氣。

  陳凡也稍稍有些驚訝，孟副縣長給的許諾是不是太重了？

  他並不認為幾張畫就能獲得別人的欣賞、換來這樣好的工作。

  胡興邦雖然心裡有些羨慕，可那是人家的造化，別人讓他畫也畫不出來。

  他挺喜歡陳凡這孩子，跟別的知青不一樣，踏實肯干，要是有這樣的機會，給別人不如給他。

  「這麼好的事，快答應啊！」都恨不得替他答應。

  沒想到的是，陳凡微微猶豫後，拒絕了。

  「謝謝孟副縣長的抬愛，可是我是下鄉知青，這段時間我已經習慣並且喜歡上了紅高粱生產隊。如果能去縣裡工作，好是好，可是許多生活上的問題很不方便，我還是更想待在生產隊裡。」

  在紅高粱生產隊遇到錢老師是意外之喜，老師身體一般，要是去縣裡工作，不親眼看著他陳凡心裡不踏實，也不方便照顧。

  另外去了縣裡住哪裡，回紅高粱生產隊還要想辦法找理由，兩相對比，他覺得還是就近照顧老師更好。

  「你這孩子聽我說完。我的意思是雖然把你編進咱們宣傳部門，但你不用去那邊上班，平時的工作就是給周邊的幾個生產隊宣傳欄畫宣傳畫。半個月重新畫一次，這樣你覺得怎麼樣？」

  這次陳凡同意了。

  這樣的話他既能繼續暗中照顧兩位老人，還能端上鐵飯碗，可以像顧漢書一樣不用下地幹活。

  把孟副縣長一行人送走，臨走前交代他明天去縣宣傳部門報個到、辦下手續，他就是端鐵飯碗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