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喬鶯鶯也沒有要多和他說話的意思，被兒子攙扶著，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外頭走。一母一子，寧明睿看著看著，突然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曲曼麗看著他們的背影，眼神狠厲。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才抱住寧明睿的胳膊，湊過去撒嬌：「睿哥哥，我們回屋裡睡覺吧。今天累了一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明兒還要忙呢！」

  寧明睿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兩人相攜著離開了靈堂。

  到最後，靈堂一個守靈的人都沒有。竟然只剩下謝蘭蘭一個人在那裡。飄在半空中，看著空空蕩蕩的靈堂，謝蘭蘭心裡發酸，但又覺得有些想笑：「我這算是，自己給自己守靈嗎？」

  一直到了下葬那天，謝蘭蘭看著裝著自己屍骨的棺材被埋到地下，嘆了一口氣。喬鶯鶯站在最前面，輕輕嘆了句：「看我們鬥了一輩子，實際上，都輸了，都輸了……」

  「不過好在啊，你們夫妻陰陽相隔數十年，如今也算是團聚了……」

  一旁的寧明睿突然低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喬鶯鶯的話。

  謝蘭蘭看著自己下葬，村子裡漸漸散去。可她依舊在原地，沒有離開。

  這時，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怎麼不見寧家的小姑子回來？她媽下葬，她難道都不回來看一眼嗎？」

  小禾苗兒！

  謝蘭蘭陡然瞪大雙眼。

  她終於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小禾苗兒呢？她的葬禮，她的女兒為什麼不在？

  那股牽引她的力量再次出現，她被拉著，往西邊去。不知道飄了多久，她被拉進一個陌生的小院裡。小院裡一個老太太正在洗菜，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的：「也不知道娶她個小賤人有什麼用，一天到晚的除了勾引人還會什麼？病的起不來床？怎麼不乾脆死了她算了？」

  這個老太太謝蘭蘭曾經見過，正是小禾苗兒的婆婆。她嘴裡的謾罵謝蘭蘭已經聽不見了，只有那句病的起不來床在謝蘭蘭腦海里一直迴蕩。

  小禾苗兒病了？病的起不來床了？

  謝蘭蘭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滿滿的都是擔心。她不想再看這個老太婆是如何謾罵她的女兒的，她只想看一眼她的女兒到底怎麼樣了。

  那股牽引著她的力量似乎明白她心裡所想，帶著她進了屋裡。

  屋子裡，小禾苗兒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如果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只怕會讓人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謝蘭蘭在看見小禾苗兒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落淚。她的女兒，是十里八鄉一枝花。在家的時候，她的女兒花容月貌，身材窈窕。可她現在看見的，那個躺在床上的瘦骨嶙峋，因為瘦弱，眼睛都深深陷進了眼眶裡的女人是誰？

  她想要撲過去，抱住自己的女兒，給蜷縮在床上，仿佛凍得厲害的女兒一點溫暖。可就連這個，她都做不到。

  外頭那個老太婆還在罵罵咧咧的，謝蘭蘭聽著她的謾罵，再看著女兒病的不知死活的樣子，只恨手裡沒有刀。不然她一定一把刀捅死那個老太婆！

  當初女兒嫁出去的時候，她就知道女兒嫁的不是什麼好人家。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女兒竟然被折磨成這個樣子。她的葬禮，她的女兒沒有回去。而看著小禾苗兒現在的樣子，謝蘭蘭甚至懷疑，她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這時，外頭傳來一聲開門的聲音，然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媽，你怎麼在洗菜，寧明嬌呢？」

  老太婆的謾罵在兒子回來的一瞬間就停下了，見兒子問起，她連忙告狀：「你那個媳婦就像個死人一樣，怎麼叫都叫不動，可憐我老婆子，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做飯給媳婦吃！」

  男人聽了老太婆的話，一下子憤怒起來：「我去找她！」

  謝蘭蘭驚恐的瞪大眼睛，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兒，不知道男人進來要做什麼。如果能說話，她一定會大吼：「她都已經病成這樣了，你們看不見嗎？」

  可是她不能說話，也阻攔不了男人。

  男人進來看到小禾苗兒躺在床上，憤怒的把她一把拽到地上：「你還有臉睡覺？媽在外面幹活你看不見嗎？」

  可小禾苗兒連眼睛都沒睜開，更是動都沒動一下。

  而這一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掉了，謝蘭蘭才看見，她的身上到處都是傷痕。有皮帶抽的，棍子打的，竟然還有被煙槍燙的！

  謝蘭蘭恨得眼睛赤紅，恨不得衝過去打死這個男人。

  男人看著小禾苗兒一點反應都沒有，又踹了她幾下，見還是沒有反應，這才罵罵咧咧的出去了。

  「懶婆娘，老子都叫不動你，活該你媽死了！」

  就在這時，在男人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小禾苗兒突然睜開了眼睛。

  謝蘭蘭看的心裡一疼，想要過去抱住女兒，卻只能在一邊看著。

  小禾苗兒睜開眼睛很快又閉上，急促呼吸了幾下，然後手抓在地上，慢慢的往外爬。等她爬出房門的時候，兩隻手手指指甲已經斷了，十根手指頭血肉模糊。

  老太婆洗好菜，抬頭一看，魂差點沒被嚇飛了：「你個死妮子，在這兒嚇鬼呢？老娘差點被你嚇死！」

  老太婆看著她，氣的過去用腳在她身上狠狠踹了兩下：「剛剛怎麼叫你都不出來，我還當你死了呢，現在怎麼又活了！」

  男人看著她兩隻手都血肉模糊的樣子，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惱羞成怒的走過來幫著他媽一起打她。

  可無論打的都有多厲害，小禾苗兒始終一聲不吭。直到他們打累了，小禾苗兒才動了動乾裂的嘴唇，一動，早就乾的起皮的嘴唇就冒出鮮紅的血來：「……」

  男人沒聽清她說什麼，可被她死死的盯著，心裡莫名的害怕。他不耐煩的蹲下，問她到底在說什麼，就聽小禾苗兒問：「我媽……怎麼了……」

  男人一愣，然後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然笑了出來：「你媽死了，早就死了，算算日子，現在頭七都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