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謝蘭蘭從寧母口中得知，昨晚吃過飯，寧母果然是去找錢燕卉去了。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寧母還很憐惜錢燕卉：「卉卉很可憐的，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獨自在這裡，又沒有人照顧。平時下地幹活這麼辛苦，我看了都心疼。這次學校裡頭招老師，要是卉卉能選上就好了。」

  三年過去，寧母對錢燕卉的稱呼從錢知青到燕卉再到現在的卉卉，稱呼隨著關係的親密一點點的變化。謝蘭蘭真的很想知道，錢燕卉看上去除了嘴甜一點，長的可愛一點，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怎麼她婆婆就這麼喜歡人家呢？

  不過對於寧母的希望，謝蘭蘭覺得可能性不大。

  錢燕卉年紀太小了，來小楊村的時候才16歲，剛剛初中畢業。知青裡頭高中畢業的可大有人在，高中畢業比起初中畢業就差的太遠了。謝蘭蘭猜，說是知青們都有機會，可高中畢業的知青應該機會更大一點。

  老校長是個行動迅速，雷厲風行的人。昨晚寧長安才在家裡說起這件事，今天下午，謝蘭蘭就聽見村民們議論這件事。

  村民們對於這件事其實大多都不太關注，也就是一些喜歡八卦的老太太，在門口三三兩兩的聚著閒聊。跟她們輕鬆的態度相反的是，這件事，在知青院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知青院裡，本來暗潮洶湧的氣氛一下子被小學招老師這件事，炸的沸騰起來。

  本來，二十多個人住在一起，矛盾肯定是免不了的。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還會鬧矛盾呢，何況是一群東湊西湊的陌生人呢？隨著人數的增多，知青院裡的氣氛越來越奇怪。一開始那十個人磨合磨合後，其實關係也還可以。可後來人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摩擦層出不窮。第一批里年紀最大的知青魏曉楠幾乎就是默認的領頭人了，即使後來又來了幾波知青，但有什麼事，村長會先告訴她，然後再由她告訴其他知青。這次的事情也是這樣。

  魏曉楠聽村長說完，幾乎是瞬間就心動了。她來到小楊村已經有三年了，從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現在的遊刃有餘，沒有人知道她在深夜看著自己手上腳上磨出的血泡，流了多少眼淚。

  她在小楊村整整幹了三年的農活，她變黑了，變瘦了，皮膚變粗糙了，力氣也變大了。有時候照一照鏡子，她自己都快認不出自己了。偶爾，她苦中作樂的想，什麼時候回去了見到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定要嚇他們一大跳。

  她本以為，她要在小楊村幹活干到她離開，沒想到，現在竟然有一個這樣的機會。

  心立刻蠢蠢欲動起來，魏曉楠應了村長的話，又謝過了村長，這才轉身回了知青院。

  看著她的背影，楊建軍眯著眼睛吸了一口煙。

  要說招老師，其實他是最看好魏曉楠的。一來，剛開始的時候，魏曉楠的確是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畢竟她的表現最好。二來，這麼幾年，魏曉楠把知青院管的也很好，基本是沒惹出什麼事的。至於知青之間一點點齷齪，只要不威脅村子，他是懶得去管的。三嘛，魏曉楠是高中畢業，學歷算得上是最好的了。二十多個知青里，高中畢業的不過一手之數。

  只不過嘛，三年沒摸過書，也不知道她的知識都忘了沒有。

  楊建軍又珍惜的吸了兩口，然後就把煙滅了。可不能抽的太多，不然回家那婆娘又要跟他吵了。又待了一會兒，身上的煙味幾乎被吹散以後，他才往家走。

  他心裡確實是看好魏曉楠，可他不會當著別人的面表現出來。總歸是要選的，光是他看好，那也沒用啊！

  魏曉楠回到院子裡，就把這件事說給了大家聽。如她所料，大家都激動起來。

  也是，比起在學校里教書，舒舒服服的拿工分，還能有補貼，下地幹活就太苦太累了，沒人願意幹活。

  他們在家裡也都是嬌生慣養的小皇子小公主，哪裡受得了這個苦？不得不強忍著，現在有了一個可以擺脫幹活的機會，大家就像是餓了十幾天的狗突然瞧見一個肉骨頭一樣，瘋狂起來。

  錢燕卉看著大家高興的樣子，咬了咬唇，在其他知青看過來之前，也露出了一樣欣喜的笑容。可實際上，在心裡，錢燕卉是不那麼高興的。

  昨晚寧母來告訴她的時候，她也這麼激動。可她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大家就都知道了。她本來還準備，瞞幾天，偷偷多看幾天書呢！

  她本來年紀就小，而且也只是初中畢業，比起高中畢業的知青，本身就沒什麼優勢了。更何況，在小楊村的這三年，她幾乎沒摸過書，知識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可後到的那些知青們，肯定記得的比她多。

  錢燕卉心裡不高興，臉上卻還要保持笑容，已經有些撐不住了。但她不得不撐住，因為昨晚寧母來找她的時候，被幾個知青看見了。她只說是寧母跟以前找她，找她去寧家吃飯，絲毫沒提招老師的事兒。現在她要是表現得有一點異樣，那所有人都會知道，她偷偷隱瞞了這件事。

  可她這不怎麼真心的笑容，和周圍人真情實意的興奮比起來，就實在太顯眼了。

  魏曉楠不知道別人看出來了沒有，但她是看出來了，錢燕卉明顯是提前知道了這件事。

  其實她心裡，是有些失望的。

  昨晚寧母找錢燕卉，她也看見了。別人問的時候，錢燕卉怎麼說的，她也聽見了。其實錢燕卉瞞著這件事也很正常，有這麼個機會，誰都想抓住，誰都想多看幾天書，說不定就有用呢？

  但她剛來的時候，懷著滿腔熱情，對錢燕卉這個年紀最小的妹妹是最好的。她真心實意的照顧她，錢燕卉對她也很親昵，她本來以為，她們就像親姐妹一樣。可原來，到底還是不一樣。

  說不出什麼感覺，可魏曉楠知道，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對這個「妹妹」那麼掏心掏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