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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餘波(2)

2024-05-05 21:41:59 作者: 要離刺荊軻

  藍田谷的星空,如往常一般的美麗。

  宮闕的帷幕,輕輕搖曳著,在燭光中好似有著人影走動。

  

  身穿著華貴冕服的老人,靜靜的看著自己眼前空無一人的坐席,笑著舉著酒樽,對著沒有人影的位置舉杯相邀:「神君啊,朕又來看你了……」

  沒有人能回答他。

  只有幾副被掛在牆壁上的帛布在靜悄悄的訴說著,此間主人過往的顯赫與尊貴。

  「神君棄朕而去,已經二十載了,自神君後,朕再無一個可以訴說與傾訴的對象……」老人悠然說著,語氣之中滿是惆悵。

  世人皆以為天子尊貴,至高無上。

  但誰又知道他的寂寞?

  誰又明白和了解他的雄心壯志?

  他曾喜愛和欣賞霍去病,但,他的冠軍侯卻英年早逝。

  他曾寵愛李夫人,但李夫人也棄他而去。

  他曾經無比信任和相信很多人。

  但那些人最終都騙了他。

  唯有此間的主人,從來沒有騙過他。

  也只有他能夠理解自己的雄心壯志。

  然而,就連他,也已經棄自己而去,登仙飛升了。

  只余衣冠在人間。

  這讓老人很憂傷,為什麼,就沒有人能理解他呢?

  他求仙問道數十年,為什麼就不能感動上蒼?

  「陛下……長安奏報……」這時帷幕外,傳來聲音。

  「拿進來吧……」老人嘆了口氣,對著那空無一物的坐席道:「神君啊,你看,凡俗的俗世又來打擾朕了……」

  一個侍者,戰戰兢兢的捧著一份奏疏,匍匐到老人面前,巍顫顫的道:「此駙馬都尉奏報……」

  沒辦法,作為天子近侍,人人皆知,當這位天子在這鼎湖壽宮與神君對話的時候,性格與脾氣都會變得難以捉摸。

  有時候,他會非常開心,不管是誰,都可以撈到賞賜和好處。

  但有時候,他的脾氣會像暴風雨一樣猛烈。

  遇到那種情況,除了駙馬都尉、奉車都尉以及尚書令等少數天子親信可以倖免於難,其他人都得死!

  好在,現在老人的心情還很好。

  他接過奏報,打開來看了一眼,起先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朕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將那奏疏拿在手裡仔細看了一會,然後自顧自的一拍大腿,道:「神君啊神君,朕知道你的意思了……」

  「你特地讓此子出現在朕來見你的路上,是想告訴朕一些事情的……」

  「朕懂了……」

  那侍者卻是嚇得魂飛魄散,連身子都在顫抖了。

  這位天子,正常的時候是雄主,是令六合俯首的天子。

  但……

  精神錯亂起來的話……

  誰都不知道,他會做什麼!

  「朕曾經培養了冠軍侯……」老人得意的撫手,這是他此生最大的傑作,與最得意的作品。

  他親手將霍去病養大,教他騎馬,教他作戰。

  還親自將他送上戰場!

  那個年輕人,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第一次出征,就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他帥八百輕騎,深入匈奴腹地數百里,直趨匈奴核心。

  斬首兩千兩百餘,斬殺了匈奴的大當戶、大將數人。

  連單于的叔祖父籍若候產也被他斬下首級,掛在馬前,匈奴單于的叔父羅姑比被他生擒!

  而那一年,他才十七歲!

  兩年後,霍去病掛驃騎將軍,率軍單獨出擊。

  這一次,他開始了自己的傳奇之旅。

  一戰而沒匈奴河西主力,摧毀了匈奴人在整個河西方向的力量。

  更誇張的是,他單人匹馬,就降服了整個渾邪部落。

  數萬渾邪騎兵,在他的面前,俯首稱臣,請降漢室!

  至今,老人想起此事,都依然心潮澎湃,難以自抑。

  可惜……

  那個記憶里英氣逼人,戰略無雙,堪稱戰神一樣的年輕人,不過二十四歲便病逝於草原大漠。

  老人時常想,若他能活到現在,恐怕,匈奴人早已經滅亡了。

  若得他在,匈奴豈能囂張?

  霍去病死後,他嘗試過,培養下一個霍去病。

  可惜……

  他曾傾注所有希望於霍去病的遺腹子身上,那個聰明伶俐,從小就表現出奇異才能的少年,也曾經讓他以為可以成功。

  然而,元封元年,才八歲的小冠軍侯在泰山得了重病,暴卒而亡。

  他傷心欲絕,甚至連封禪泰山都沒有了興趣,匆匆返程。

  他也曾經將希望傾注於李陵身上,那個年輕人,確實很有才華!

  但李陵卻辜負和背棄了他的信任!

  居然叛國投敵!

  現在,他發現,自己似乎又找到了目標了。

  「留候啊留候……」老人輕聲念著:「運籌帷幄之間,決勝於千里之外……」

  這正是高帝對他的頭號軍師與智囊的評價。

  回憶著那個年輕人在自己面前的表現與話語,老人的笑容更加濃郁了起來。

  「此子可為也!」他輕聲站起來,對著對面空無一人的坐席拱手道:「朕多謝神君,為朕送來這麼一位英才!」

  在他的理解里,若非這壽宮神君在天之靈在引導,他如何會遇上那個少年?

  而既然是神君指引,那就一定沒錯了!

  稍微想了想,他就吩咐道:「拿筆墨來……」

  「諾!」侍者如蒙大赦,連忙恭身趨步退下。

  走出門口,他感覺自己的背脊都已經濕透了。

  沒辦法,伴君如伴虎,當今這位更加如此!

  但在同時,這個侍者心裏面也暗暗的將今夜的事情牢牢的記在心中。

  這可是了不得的訊號!

  取來布帛與筆墨,侍者重新回到這帷幕重重的殿堂上,將之呈遞上去。

  老人接過筆墨,在帛布上揮毫,不多時就寫下了一封命令,將之交給侍者,囑託道:「去,送到博望苑,給皇長孫……記住,只能讓皇長孫一人看,明白沒有?」

  「諾!」侍者恭身說著。

  但在內心之中,侍者卻是震驚不已。

  皇長孫劉進,生於元鼎五年,今年恰好十八歲,剛剛及冠。

  這天子的意思難道是……?

  這個信息量很大啊,大到讓侍者的心臟都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但他知道,自己最好將這個秘密埋在心裡,帶到墳墓之中去。

  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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