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世界的盡頭，黃昏諸神的巨影

  3月1日，熱氣球飛艇的第二層。

  安森鹿找了一個靠邊的房間住下，伸手打開窗戶，海風拂吹而入。

  漆黑的夜幕籠罩了偌大的飛艇，它極具力量感的金屬軀體，簡直宛若一頭臃腫的鋼鐵巨獸，橫行霸道地衝破雲層。

  安森鹿百無聊賴地望向天空，嵌在天空的森白巨輪，向海面落下皎潔的月光，起起伏伏的大海載著一座又一座的荒島。

  漂浮於太平洋上的每一座島嶼，都散發著一種詭異的違和感——結合副本的背景，多半是來自「棋種世界」的棋子們占據了這些島嶼，改變了島上的生態。

  可惜的是，安森鹿只能從八項調查任務中選出四項，其餘的島嶼就無法從旁涉足了，否則他完全可以不吃不喝，挨個地探索完海上諸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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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窗台，挪過目光，面無表情地觀察這些島嶼。

  月光下，每一座島嶼都展示著非凡的魔幻色彩。

  就安森鹿目光所及的第一座島嶼來說——詭譎的生物宛若堆砌在一起的蠕蟲，群聚在月光下跳舞，舞種的動作非常優美，但放到它們身上就像一堆爛肉在跳蕩。

  視線接觸的第二座島嶼，則是堆滿了一些臉上戴著面具的鬼影生物，它們的外貌類似於《千與千尋》裡頭的「無臉男」。

  這种放白天還好，晚上看起來就非常嚇人了。

  安森鹿頭皮發麻，心想自己絕對不可能收那麼噁心的棋種，出錢倒貼也不例外。

  關於這一點，他和安森璐不太一樣。

  安森鹿多少還是有些執著於棋種的觀賞性，而不是單純地只看強度，有時就算拿一枚沒用的棋種出來放放煙花也會很有趣。

  「啊不，那個女人應該比我更看臉吧。」他吐槽一句。

  回想起來，安森璐用的每一枚棋種都非常炫酷、格調拉滿，倒是沒見過看起來特別噁心的。

  「說起來……那貨怎麼樣了？」

  想到安森璐，安森鹿就又想起了手機上的那個軟體，他打開手機屏幕，點開「跨時空觀測」，看向右方的播放列表——刷新出了一條新的錄像。

  至於錄像的時間，是在昨天的下午。

  儘管有些近似於偷窺的罪惡感，但安森鹿還是挪動手指，點開了那則錄像。

  「往好處想，這是通過平行世界的自己來偵查情報，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他想，「而且那是個冷血女魔頭好麼？有什麼好在意的？」

  視頻屏幕上，逐漸顯示出了一條漆黑的走廊。

  「哈，什麼玩意？」安森鹿莫名覺得眼熟，直到他看見那兩道身影，才徹底確認這是哪裡。

  安森璐依舊身穿校服，好似衣櫃裡沒有其他服裝似的，而且她的校服大多都染著大片大片無法抹去的血跡，這位女魔頭是真的不在乎穿著。

  她的背後，緩緩出現了拉動電鋸的聲音。

  「滋——！！！」

  我去，黑暗迪士尼樂園？安森鹿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副本，但在他的印象中，這可是第三輪的副本啊，而且還是個團隊對抗副本。

  但根據錄像的時間，這個畫面應該出現在昨天的下午。

  也就是，第七輪副本剛剛開始的時間，而不是第三輪副本。

  那麼看起來，隔壁世界的系統或許是把這個副本提升了難度，放到了第七輪副本。

  「她不會和米老鼠剛正面吧？」安森鹿喃喃地說。

  他認為安森璐還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情，畢竟這位冷血女魔頭在角斗場的表現，他還印象深刻歷歷在目——本來穩紮穩打必贏的局，硬是給她浪輸了。

  或許，她一路都是碾壓敵人走過來的，所以建立了一種極端的自信，這種自信讓她下意識地認為就算對上安森鹿，最多也就是動動手指頭的功夫。

  畫面上，安森璐依舊面色冷淡，黝黑的雙眸宛若死窟，在光線忽明忽暗的走廊里有些嚇人，她烏黑如墨的長髮扎了個馬尾。

  片刻過後，遊戲開始了。

  肌肉狂魔米老鼠，獰笑著拉動電鋸，挪步狂奔，以一股匪夷所思的速度追逐著她的背影——這可比安森鹿當初碰到的要快多了。

  畢竟當時系統是以第三輪副本的強度，來構建那個迪士尼副本；安森璐那邊已經是第七輪了，難度肯定不能相提並論。

  頃刻之間，安森璐伸出纖長的右臂，釋放出了一枚赤潮級棋種，以及一枚傳說級棋種——凜冬之王、聖誕雪橇。

  那枚名為「凜冬之王」的棋種是一個手持冰刃，身披森白骨盔的白髮男人，他咧開嘴角，斬動冰劍，雙瞳閃著暴虐的血芒。

  在這之後，提著電鋸的米老鼠當即被凍結在原地。

  安森璐站到了聖誕雪橇的上方，兩頭麋鹿凌空踏步，以一股恐怖的速度奔馳向走廊的終點，不一會就把她帶到了一座金屬門的前方。

  喂喂喂，開掛呢？她怎麼又拿到了一枚赤潮級？

  安森鹿心中莫名不爽，要是在當時的黑暗迪士尼副本他有這個戰鬥力，那還有洛倫佐什麼事情，直接一個人打五個洛倫佐都不成問題。

  不過對於安森璐來說，這個副本已經是第七輪副本了，放到這個時間點也不奇怪。

  當初，安森鹿在第五輪副本和安森璐過手時，她的等級就已經接近30級，更別談第六輪副本下來，她應該拿到了巨額的經驗值。

  這會，她的等級肯定早就已經超過了30級——既然已經升上30級，那就解鎖了「高級超凡棋包」的抽取權，不再只能通過打造捲來入手赤潮棋種。

  安森璐下了雪橇，褐色的雙眸望向金屬門，抱起肩膀，手指輕輕敲打手臂，臉色淡漠地思考著。

  「讓我猜猜，她解不出來題目。」安森鹿揶揄。

  他對此印象深刻——那個謎題特別坑爹，博學如烏鴉都繞了不少彎路才把謎語解出來的。

  而且，在這扇門後面多半沒有安森璐的隊友會幫忙。

  安森璐在隔壁世界可是大魔王，一個人屠殺了整座執法隊大樓，但凡是任何精神尚且正常的玩家，都不會選擇和她合作。

  安森鹿又想起一件事。

  在那個副本里，還沒進入迪士尼樂園時，是禁止雙方隊伍的玩家進行比拼的，但沒有阻止同一支隊伍的玩家內鬥。

  所以，大概率在剛進入副本時，同一隊的玩家就和她發生了衝突，然後被她解決了。

  錄像到此結束，安森鹿不知道安森璐是打開了那扇門，還是被米老鼠砍成了兩半。

  安森鹿沉吟了片刻，在心中思考：安森璐最後會怎麼樣？世界毀滅了，她也學著校長來個時間穿越，到時候再布局培養出一個小安森璐？

  這種套娃的劇情，他想想都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那也只是原本的情況——安森璐和校長是相似的存在，所以他們原先的結局走向應該是相同的。

  但現在這條時間線，既然他和安森璐有所交流，而不像校長一樣只是和她打成平手，再而各奔東西，那說不定會產生一系列蝴蝶效應。

  「算了吧，這貨都瘋到拆執法隊大樓了，能宰的序列玩家全都被她宰了。」安森鹿咂舌，「那最後……肯定還是死路一條啊。」

  無論怎麼思考，他都想像不出安森璐活下來的局面。

  安森鹿退出軟體，關上手機。

  就在這時，他的餘光忽然捕捉到了海上的異物，散亂的思緒被打斷。

  他挑了挑眉，挪過褐色的眼眸，視線穿過滾滾海霧，望向大海的另一端，在朦朧的海平線處，他看到了一艘巨大的海盜船。

  那面巨大的船帆在風中舞動，於霧中忽隱忽現，但安森鹿憑藉著優越的動態視力，能夠看得清船帆上面的圖案。

  毫無疑問，上方所印的是一條黑龍的圖案。

  「哈？」安森鹿一愣，「這不是龍帆海盜團的船麼？」

  他出了片刻神，趕緊在心中喚出龍帆船長，但這枚棋種卻沒有回應他的召喚。

  【受限於當前副本的規則，當與棋種對應的『事件』出現在周圍時，舊日棋手將無法召喚出相關棋種。】

  「那系統的意思是……」安森鹿緩緩地說，「龍帆船長，有可能正在那條船上？」

  要不是玩家不能擅自離開飛艇，他早就恨不得坐上聖誕雪橇，直接飛過去瞧個究竟了。

  安森鹿眯起眼眸，凝視那條愈行愈遠，就快要消失的海盜船，在它徹底迷失在海平線的那一刻，他仿佛聽見了一聲響徹大海的龍吟。

  「好像也沒辦法。」他輕嘆，「只能按部就班推進副本，到時候再看看和龍帆海盜團關聯的是什麼事件好了。」

  之後也沒什麼閒事，安森鹿早早地上床休息，在睡前他看了一眼好友列表，沒有尤瑞發來的信息。

  又是一夜無言。

  .......

  .......

  次日，清晨七點。

  安森鹿從床上醒來，他睜開雙眸，視線挪向窗外，當即嚇得渾身一顫，差點就要摔下床來。

  「我靠……」他怔怔地說：「這都是什麼玩意？」

  大海與天空的灰色交界點，矗立著一排宏偉如同神王宙斯的巨人，無論是雲層還是海霧都無法掩蓋它們的軀體。

  這群巨人就氣勢凜然地矗立在世界的彼端，仿佛來自天外的恢弘威壓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衝擊著安森鹿的每一個毛孔，乃至每一個器官。

  宛若統治世間萬物，至高無上的天上諸神，在世界的盡頭俯瞰著螻蟻一般的人類。

  安森鹿深深地顫慄，僵硬的喉結上下滾動。

  無需通過呆滯的大腦思考，只需要憑著出類拔萃的直覺，他就能立刻判斷出這些怪物源自哪裡——諸神黃昏棋組。

  那套聽名字就令人敬畏的棋組，或許是整個進化遊戲當中，舊日棋手所能持有的最強棋組——傳聞當中，擁有著開天闢地力量的諸神匯聚於此。

  黑月級的萬騎石像，也只不過是冰山一角。

  熱氣球飛艇緩緩駛去，那一排恢弘的巨影消逝在安森鹿的視線之中，只是多看一秒，他都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快要被吸走。

  安森鹿愣了很久才回過神來，他緩步走出房間，走廊上一片寂靜。

  「他們還沒醒麼？」

  昏黃的燈光籠罩著靜謐的走廊，海風從窗外拂吹而來，令他緊繃的神經逐漸緩和下來。

  安森鹿打了個呵欠，再次關上房門，滾回去繼續睡覺。

  大約兩個小時過後，熱氣球飛艇第三層的餐廳艙室。

  墨小淵的頭髮亂糟糟的，一根呆呆的藍毛從正中央豎直翹起，他就算吃飯也背著槍袋，警惕心看似非常強，臉上卻是一副困到睜不開的表情。

  童牧梨的長相本就十分精緻，就連早起不修邊幅的樣子都很可愛，有著東方少女的獨有韻味。

  江逸傑用餐叉叉起一塊番茄，忽然開口問道：「說起來，你的超直覺可以用於……預知未來麼？」

  「拜託…隊長，那怎麼可能？」坐在對面的安森鹿無奈反問。

  「按理來說，應該可以的吧？」

  「怎麼個可以法？」

  「比如，你在心中想，三個月後那場世界Boss戰，我們人類會勝利還是失敗，那依賴你的直覺會得出什麼樣的結果？」

  「這麼說吧……」安森鹿不緊不慢地解釋，「我的直覺只能用於大概四五秒內的未來，以及過去的既定事實。」

  江逸傑挑起眉頭，若有所思地說：「原來如此……」頓了頓，他又問：「那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四五秒內』結論的？」

  「超凡棋包你應該知道吧，舊日棋手的一種提升機制。」

  「我在開會的時候，聽上層的人說過。」

  「最開始，我發現自己連抽棋包都用不了超直覺，因為棋包要顯示出結果需要五秒，在那之後我用心測試了一下，得出的結論就是最多作用於未來四至五秒。」

  「我明白了。」江逸傑笑笑，「那挺可惜的，要是能預知未來，一切就好辦了。」

  「要是能預知未來，這場遊戲還有存在的意義麼？」

  「也是，要真能那樣，直接篩選出現在的所有方法，找到能讓『你的直覺確信半年後的Boss戰會贏』成立的路線就好了。」

  童牧梨咬了一塊沙拉，一邊嚼著蘋果塊，一邊俏皮地勾起嘴角說：

  「不管怎麼說，安森鹿前輩都已經很厲害了！」

  安森鹿喝了一口牛奶咖啡，淡淡地說：「謝謝誇獎。」

  這時，系統提示音在四人的耳邊響起。

  【熱氣球飛艇已經到達『神奇動物島嶼』，五分鐘後著陸，即將開啟第一個調查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