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與司馬穰苴

2024-10-06 04:59:16 作者: 岳南

  按照太史公在《史記·管晏列傳》中記載:「管仲卒,齊國遵其政,常強於諸侯。後百餘年而有晏子焉。」也就是說,一代才俊管仲被長埋了一百多年之後,又一位足以呼風喚雨的亂世梟雄晏子誕生了。頗有些巧合的是,在銀雀山漢墓出土的先秦文獻中,經整理小組專家整理校釋,繼《管子》之後就是著名的《晏子春秋》。

  晏子,名嬰,字平仲,曾歷任齊靈公、莊公、景公三朝重臣,並一度出任丞相。儘管此人只是一個侏儒,說起話來聲音如同蚊蠅哼哼,聽上去既沒有磁性也沒有剛性,但他在困難環境中所表現出的果敢機智,卻令人拍案稱奇。尤其那「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的名言,以及「二桃殺三士」的經典故事,更為後世所稱道。

  管仲死後,齊國到了靈公、莊公時,由於各種複雜多變的原因,國力大不如前,並有些江河日下的趨勢。直到齊景公(名杵臼,為姜齊第二十五代國君,公元前547年至公元前490年為君主,在位58年,是齊國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國君)一朝的初期,在相國晏嬰的輔佐下,齊國採取了省刑罰,薄賦斂,鼓勵、保護農業生產,以及開倉賑貧、賑災等一系列恤民、愛民政策,受到了人民大眾的歡迎,一時朝野內外頗有些重振桓公偉業的新氣象。這個氣象,對齊國而言是難得的機遇和好事,但對敵人來說,則是不願看到的壞事。於是,在各自的利益驅使下,強大的晉國和兇悍的北燕,分別向齊國的阿、鄄和河上之地殺掠而來。齊國雖出兵抵抗,但終因對方攻勢過於兇猛而敗退。眼看敵軍步步進逼,齊師又無力阻擋,搞得朝野震動,四方不寧,剛過了幾天好日子的齊景公更是滿面焦慮,深為不安。就在這樣的危難之中,丞相晏嬰向齊景公推薦了司馬穰苴。

  河南南陽出土的畫像石——二桃殺三士

  司馬穰苴的祖輩本姓田,陳國人。陳厲公時,陳國發生了一場爭奪王位的反革命政變,按傳統的老規矩,本應繼承王位的大公子陳完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政變中敗北,為了苟活性命,便趁月黑風高之夜,溜出國門,逃往齊國投奔威名顯赫的齊桓公。鑑於當時齊、陳兩國交情不錯,而陳完本人在陳國的口碑也不是很壞,慷慨大度的齊桓公不但收留了陳完,而且還表示要給他個省部級的位子坐坐。這陳完也算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高級乞丐,按照無功不受祿的處事原則,委婉拒絕了這番好意,只是要求當了一名管理百工之事,官名為「工正」的正科級基層領導幹部。因陳、田二字聲近,同時不太樂意讓外人知道自己是個倒霉蛋,他索性改陳氏為田氏,陳完也就變成了田完。這個田完不但是田穰苴的祖輩,同時也是著名的兵家孫武、孫臏在齊國的祖先。

  司馬穰苴像

  儘管田完自己捨棄了高官厚祿,但齊桓公還是頗大氣地破格給了他一塊地盤作為養家餬口的補貼。從此,田氏家族在齊國紮下了根,並一代代延續下來。到了齊莊公時,田完的第三代孫田文子與年輕有為的名臣晏嬰同為朝中大夫,因二人政見較一致,遂成為拜把子兄弟,田、晏兩大家族也自然地親近起來,並形成了一個政治同盟。這個同盟在不斷發展壯大中,對齊國政局產生著越來越大的影響。而田完的第四代孫田無宇(桓子),則成為一名既能統兵作戰,又能施展政治策略,並極具膽識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官拜上大夫之職。這無宇挾政治、軍事雙重聲威,使田氏家族的地位不斷提高,領地不斷擴大,同時在卿大夫的相互傾軋攻伐中連連得手,成為齊國最顯赫的家族之一。田氏和晏氏家族也一直作為政治聯盟維繫在一起,榮辱與共,休戚相關。鑑於這樣一種具有政治企圖的利害關係,在國家急需特殊人才控制軍權並為此建功立業之時,已經不再年輕的老相國晏嬰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自然想到了本集團的利益,便不失時機地提到了田穰苴。但是,這齊景公並不太樂意上晏嬰這個老匹夫的黑當,便以穰苴不是田氏家族的嫡系相推諉,實則想藉機委任自己的寵臣莊賈為將。晏嬰見狀並未就此輕易放棄,遂以強硬的姿態辯解道:「穰苴雖然是田氏家族的旁系子孫,但此人志向遠大,才氣過人,文能附眾,武能威敵,我勸君主還是先試用一下看看再說吧。」

  

  司馬穰苴故居

  晏嬰使楚圖

  「想不到咱國家還有這等人才?」齊景公既不情願,又半信半疑地小聲嘟囔著,礙於對方的威望和面子,便順水推舟地說:「那就把他弄來看看再說吧。」

  當天晚上,晏嬰派人把田穰苴召到相府,而後又把晏、田政治聯盟的主要人員找來,召開了一個小型的秘密會議,會議除堅決支持穰苴拿出平生所學,將齊景公蒙住以把軍權攬到手外,還一致決定:鑑於景公身邊那位叫莊賈的弄臣想撈取兵權,而這次如果不能如願,其勢必會借景公對他的寵愛,組織恐怖分子對晏、田聯盟給予報復。面對可能出現的後患,晏、田聯盟必須做好反恐準備,並儘快給予莊賈以致命打擊……這個決議做出之後,圍繞著如何反恐和把莊賈置於死地等問題,他們又進行了長時間的磋商,並做了相應的部署。待一切商量妥當後,大家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上午,穰苴隨晏嬰拜見景公,在陳述了自己對天下大勢、諸侯紛爭、用兵策略的見解後,齊景公深以為然,連連讚嘆道:「不錯,不錯,你的見解很有道理,很有道理,想不到我們齊國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呵!」言罷正式宣布拜穰苴為大將軍,先行率兵車500乘,以抵禦晉、燕大軍的攻擊。

  銀雀山二號墓出土的上書齊桓公、晏子字樣的漢簡,現藏於山東省博物館

  穰苴受領軍權後,向景公提出了一個條件,說道:「臣出身卑賤,是君主愛惜人才,將我從市井百姓中提拔起來,並授予兵權,委以重任。如此驟變,可能會使許多人不服,軍權難以有效地行使。為避免這種不利的情況出現,我請求君主特派一位國人所尊重,君主所寵信的重臣擔任監軍。這樣,就能做到令行禁止,指揮自如了。」

  齊景公聽罷,沉思片刻,轉頭問侍候在一旁的晏嬰:「相國看看這事咋辦?」

  晏嬰上前施禮道:「穰苴說的不無道理,派個監軍便於服眾和工作。主公若要派的話,我認為朝中上大夫莊賈兄比較合適,不知主公意下如何?」景公一聽讓莊賈出面擔當此任,自是稱心如意,但卻手捋鬍鬚裝模作樣地權衡了一會兒,說道:「就按你的意見辦吧,把莊賈叫來,讓他擔當這個差使好了。」

  莊賈被召來受領了任務之後,又在穰苴的要求下,當著景公的面約定次日午時出發。

  第二天一大早,穰苴就來到軍中料理事務,並特地令一軍吏立木為表,在以日影的傾斜來掌握時間的同時,也一道掌握著莊賈那人頭是否落下的命運。

  眼看日影漸漸由西向東移動,當南北成一直線,標誌著午時已到之時,卻沒有見到莊賈的人影。穰苴望了望木表,嘴角掠過一絲外人難以察覺的冷笑,心中暗自喟嘆道:「人這一生,有一個很大的悲哀,就是有時候如常言所說的盲人騎瞎驢,夜半臨深池,死到眼前尚不知曉。這莊賈絕沒有想到,明年的這個時候就是他的奠日。」

  此時的莊賈正在酒桌旁和一群哥們兒喝得正酣,他自恃景公的恩寵,加之年輕驕縱,壓根兒沒把這軍旅大事放在心上。至於那出身卑微的田穰苴,更是不當一盤菜看待,昨日二人相約之事,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當然,令莊賈第一個想不到的是,這場餞行宴會,已被晏嬰做了特殊安排,其中有三人的秘密使命,就是儘量設法拖延時間,不讓莊賈按時起程。

  穰苴立的木表日影已經東斜,軍吏已報未時,仍不見莊賈到來。於是,便下令把木表放倒,獨自登壇誓眾,公布行軍紀律。當一切例行程序就要結束時,日頭已經偏西。這時,只見莊賈乘坐著高車駟馬緩緩駛來。待車在軍營停下後,莊賈醉眼惺忪地在侍衛們的擁扶護衛中,搖搖晃晃地登上點將台。穰苴端坐將位,不但未起身迎他,反而厲聲質問道:「監軍為何姍姍來遲?」

  莊賈聽到喊聲,將耷拉著的腦袋抬了抬,吞吞吐吐地說:「今兒個要……要遠行,哥兒幾個在一起,多……多喝了幾杯。痛快,喝得痛快!嗚……哇……」說著酒水上涌,開始朝穰苴身上吐將起來。

  穰苴在急忙起身躲開的同時,面帶殺機,對著莊賈大聲罵道:「為將者,從受命之日起即忘其家,臨軍指揮即忘其親,衝鋒陷陣即忘其身。如今,敵兵犯境,國內震動,士卒暴露於野外,我大齊君主寢不安席,食不甘味。大敵當前,主公把三軍託付給你我二人,希望殺敵立功,保家衛國,救百姓於水火。可你他娘的卻置十萬火急之軍情於不顧,竟跟一群狐朋狗友飲酒行令,吃喝玩樂,成何體統?」

  「哇……哎……」聽罷穰苴的一席話,驕橫的莊賈惱羞成怒,借著酒勁破口反罵起來:「你他娘的算個什麼東西,竟敢教訓起爺爺我來了,睜開你那雙狗眼看看,老子是誰的人?我看你是螞蚱趕蛤蟆——找死。」

  田穰苴更不示弱,拍案而起,怒斥道:「大膽莊賈,你倚仗有君主撐腰,公然破壞軍紀,怠慢軍心,死到臨頭,還敢給我嘴硬。」說罷大聲問身旁專管執行軍法的軍正:「按大齊軍法,故意延誤行期該當何罪?」

  「斬!」軍正乾脆利索地回答。

  穰苴點點頭說道:「好,現在正缺少一個祭旗的刀下之鬼,那就按軍法從事,把這個龜孫推出去斬首,為我大軍出征開刀祭旗吧!」穰苴話音剛落,身旁官兵箭步上前,一個掃堂腿把莊賈撂倒在地,而後三下五除二將其捆綁起來。莊的隨行人員一看大事不好,要出人命,有機靈者迅速跳下點將台,從眾官兵的褲襠與大腿之間竄出重圍,駕上自己的馬車,衝過營門,飛奔馳報齊景公。

  齊景公接到報告大驚,心想田穰苴你小子是哈巴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拿我的男妓兼寵臣開刀祭旗,這還了得,假如男妓一死,往後的日子我還怎麼過?這樣的大內高手再到哪裡去找?情急之中,他吩咐另一位寵臣梁丘據手持象徵君權的符節,迅速趕奔穰苴大營,制止對方行刑。梁丘據接令,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怠慢,乘車疾馳而去。

  梁丘據剛走到路途的一半,莊賈的人頭已被作為犧牲掛在轅門外的旗杆上祭祀蒼天了。但這一幕梁丘據並不知情,他手持具有最高權威的符節,快馬加鞭,一溜煙穿過轅門衝進大營。穰苴望見,知道是景公派人而來,既然莊賈已經殺掉,就不差再多上一個了。想到此處,他命令軍士立即阻止疾馳而來的車子。軍士們得令蜂擁而上將車攔住,接著從車中將梁丘據揪出來扔到地下連踹三腳,又掄了幾拳,然後押上點將台,聽候穰苴發落。

  穰苴依然端坐檯上,大聲問軍正:「按軍法規定,軍中不得駕車奔馳,如有違犯者,該當何罪?」

  「斬!」這軍正每天一睜開眼,所盼望的就是殺人,但殺人的機會一般很少,今天好容易盼到一個殺人的機會,興奮之中,所做的回答也咬鋼嚼鐵般不容置疑。

  梁丘據冷不丁地聽到一個「斬」字,驚得面如土色,渾身哆嗦。他顧不得褲子被尿浸濕的尷尬,急忙跪地求饒:「在下是奉命而來,實不干在下之事,懇請將軍饒命。」說著從袖中掏出了符節。這個小小玩意兒的突然亮相,使穰苴嚇了一跳,見節如見君,穰苴反覆權衡利弊,認為原制定的幹掉莊賈的目的已經達到,這個傢伙的到來只是個意外插曲,犯不上跟他較勁。於是決定既對此人給以教訓,又不失體面地將其放掉,免得引起太大的麻煩。主意已定,穰苴擺出一副大度的姿態道:「既然你是奉命而來,肩上那個肉球就暫時先在脖子上放著吧,但這軍法可不是小孩子戳尿窩窩,想咋弄就咋弄的,必須有個表示。」說到這裡,穰苴臉色驟變,厲聲喊道:「來人,把這哥們兒的僕人給我宰了,砸毀車子的左駙,殺掉套在左邊的馬匹,以殉我三軍將士!」

  轅門前穰苴下令砍莊賈之頭

  霎時,一次又一次,鮮血噴濺而出,人頭與馬頭幾乎同時滾到了點將台下。梁丘據免於一死,抱頭鼠竄而去。

  這一連發生的兩起驚心動魄的事件,令三軍震懾,群情亢奮,穰苴乘勢率部出征,很快抵達前線陣地。晉軍聽說這位新上任的將軍田穰苴,連君主的寵臣兼男妓的腦袋都敢給他搬下來,估計其所率軍隊一定紀律嚴明,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搬敵人的腦袋如同搬土塊一樣不費吹灰之力,自己肯定不是對手。於是,晉軍慌忙連夜逃遁。燕軍一聽強大的晉軍不戰而逃,自己也不願睜著眼跟這位活閻王較勁找死,於是亦引軍渡河北歸。穰苴趁勢率部追擊,斬敵首萬餘級,燕軍大敗,齊軍很快收復了失地。

  齊景公一直為自己的男妓加寵臣被斬一事對穰苴懷恨在心,經晏嬰在中間周旋,並將提前預備的一個更加年輕漂亮的男妓獻上,景公才火氣漸消。這次見齊軍凱旋,火氣全無,親自率晏嬰等人到郊外迎接並犒賞三軍將士。穰苴見到君主,故意提及莊賈之死,以摸清對方的底牌。景公爽快地答道:「那個傢伙早該死了,你殺得好,為國除了一害,立了大功。」為了對這次征戰的勝利予以表彰,景公拜穰苴為大司馬,讓其掌握國家的重要兵權,其他有功人員的官職各有加封。自此以後,田穰苴又被稱為司馬穰苴,若干年後,穰苴的軍事思想由田氏家族的後人——已奪取齊國最高領導權的齊威王令學者整理成書,是為《司馬兵法》。

  晉、燕兩國軍隊敗北後,齊景公甚為得意,儘管此時整個齊國已經蒼老,內政外交又開始江河日下,但景公依然沉浸在昔日泱泱大國的霸主夢中不能自拔。由於相鄰的莒國在交往的禮節中有所冒犯,齊景公不禁大怒,決定出兵攻伐莒國——也就是當年齊桓公小白即位之前避難的有恩之國,以此教訓一下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國之君,對其他鄰國也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

  戰爭之初,齊景公派一位名叫高發的將軍率師征伐,莒國君主主動棄首都率部退奔紀彰城拼死抵抗。見齊軍久攻不下,齊景公便改派老謀深算、久經戰陣的田書為將,再度對紀彰城展開圍攻。

  田書,字子占,為正宗的田氏家族後裔,是齊國上大夫田無宇的兒子,與田穰苴屬同族兄弟。田書在繼承父親的政治謀略和軍事才能的基礎上加以發揚光大,因而在年輕的時候就被齊景公拜為上大夫並得以重用。儘管他現在已年近花甲,但寶刀不老,仍經常統兵打仗,盡軍人報國之職。

  紀彰城雖小,但設防完善,兵精糧足,易守難攻。田書通曉兵法,尤擅長於謀略制敵。兵臨紀彰後,他充分利用地形地物,白天輪番做表演性質的佯攻,以麻痹敵人,使其疲憊,漸漸放鬆警惕。幾天之後一個月黑風高、伸手難見掌的夜晚,田書令兵卒利用一名織婦所獻繩索,緣繩登城。但剛剛登上六十多人,繩索突然發生斷裂,部分兵卒如同地瓜一樣噼里啪啦從高聳的城牆上摔將下來。這個意外事件驚動了城內的敵人,在這顯然無法於短時間內繼續登城的緊急關頭,田書果斷命令城外的軍隊擊鼓吶喊,城上的六十多兵卒也立刻響應,一時城上城下裡應外合,鼓聲、喊聲震天動地。正在熟睡的莒國君臣突然在暗夜裡聞聽外面如此大的響動,誤認為是齊軍已經破城並向城中掩殺過來,於失魂落魄中連忙命人打開西城門老鼠搬家樣迅速逃竄,齊軍一舉占領了紀彰城,取得了本次伐莒的勝利。

  位於臨淄的梧台,以廣植梧桐樹得名,相傳梧台始建於春秋時代,是齊國的議事宮室。好大喜功的齊景公曾在這裡接見和宴請過「外國」使臣

  由於這次伐莒取得了勝利,齊景公又贏得了一次在諸侯面前抖威風的機會,自然格外高興,他不但下令將一個被稱作樂安的地方作為採食之邑賜給田書,又賜了一個孫氏的姓氏給田書,以表彰其功。從此之後,在田氏家族中,自田書之後都改姓孫氏。這也就是後來的孫武、孫臏等著名兵家之所以姓孫的源頭。

  齊景公因有了伐莒的小勝而得意揚揚,從此不再過問政事,整日在後宮過起了荒淫無度、醉生夢死的生活。朝中的卿大夫們一看君主過起了神仙日子,心想我們也別閒著,也弄幾隻雞撲棱著玩吧。於是,齊國朝中開始了一場弄雞玩雞撲棱雞的大比拼。一時間,整個臨淄城雞飛狗跳,浪氣橫流,搞得很是熱鬧紅火。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朝廷官員都在這股淫語濁浪中漂流,其中以田、鮑、高、欒四大家族為首的政治勢力,趁此機會,開始了更富刺激和驚險的以爭奪齊國政權為最高目的的大拼殺。

  大司馬田穰苴和上大夫田書,在分別對晉、燕、莒的攻伐戰爭中兵勝回師後,除了得以加官晉職、封地賜姓賞爵之外,還聯合起來操握兵權,控制軍隊,使整個田氏家族在齊國的地位更加尊顯,威勢日隆,大有羽翼豐滿、遮天蓋日之勢。這種顯赫的地位和磅礴的威勢,使朝野為之矚目。而田氏家族的敵對勢力——齊國貴族高氏、國氏、鮑氏等政治集團,更是感到了一種強大的壓力與威脅。為了打破這種被動局面,高、國、鮑三個家族擯棄前嫌,組成暫時的政治聯盟,以戰略進攻的姿態,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和各種不同的方式、方法和手腕,向田氏家族實施外科手術式的政治打擊。與此同時,三族聯盟還暗中勾結齊景公的夫人燕姬,讓其在景公面前大作枕邊吹風文章。這燕姬不負重託,在同景公一番雲雨過後,於輕聲細語中略帶殺機地說道:「如今田氏家族兵權在握,尾大不掉,君令不行。如此下去,很快將爆發反革命政變,到那時齊國就不再是姜家的齊國了。現在就有情報說,他們已組建了一個秘密組織,並有了自己的培訓基地,時刻準備對您及齊國要害部門實施打擊,到那時可就要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了……」如此一篇又一篇的文章,把齊景公搞得暈頭轉向、是非難辨,最終做出了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決定,將田穰苴削職為民,宣布孫書離休,並立即離開首都,回到樂安自己的采邑去頤養天年。與此同時,凡與田氏家族沾親帶故的各色人等,無論官職大小,一律調離國家機關,遠離權力中心。這一頓不問青紅皂白的拾掇,使田氏家族嘔心瀝血建立起的權力大廈和權力網絡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全線癱瘓。面對主公的昏庸和政敵的幸災樂禍,年輕氣盛的田穰苴悲憤交加、憂鬱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

  位於臨淄的齊景公殉馬坑

  齊國田單大擺火牛陣破燕軍,雕塑,齊都博物館製作(作者攝)

  田穰苴之猝死,在朝野內外特別是田氏家族中引起了極大震動,賦閒在家的孫書於極度的悲憤中,知道田氏家族自此之後處境將更加困難,說不定哪一天會遇到滅門之災。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於萬般無奈之中,將他的兒子孫武叫到面前,以憂傷的語氣說道:「阿武呀,如今孫氏家族已進入了低潮,我們的對立面已成洪水決堤之勢,快要將孫氏家族這片龐大的權力森林淹沒了,但是洪水總是要流走的,森林是要長久留下的,只是目前我們家族需要保存實力,把根留住。只要有根,森林淹沒了還會再次發芽,並長出更加繁茂的新的林帶。為避免災禍及造成無謂的犧牲,現在你走吧,到國外去,遠走高飛,在那裡養精蓄銳,發動群眾,打拼出一塊新的地盤,以迎接國內革命高潮的再次到來……」

  已是二十四歲的阿武面對父親憂鬱的神情和期待的目光,說了聲「孩兒遵命」,便俯身頓首叩拜。當他站起身時,父子二人相對無語,淚流滿面。

  古代雲梯(《武經總要·前集》卷十)

  沿臨淄中軒路一直向北,在齊都鎮尹家村南250米處,有一座高10米,南北長25米,東西長38米的大墓。這就是齊景公時代大司馬田穰苴的長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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