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隧道的神秘文字

2024-10-06 04:43:57 作者: 岳南、楊仕

  實現機械化出土運輸,出土量較以前幾十倍地增加。在挖開第三道探溝後的一個多月,終於在兩側發現了由大石條壘砌的牆壁痕跡,然後逐漸出現兩道完整的大牆。考古隊及時做出判斷:這是帝後入葬的最後一段甬道,或曰「石隧道」。隧道由「磚砌」變成「石砌」,這是明顯的升級,雖然隧道有些彎曲,但是他們沒有走彎路,地宮就在前面。長期緊張的神經本可以稍稍鬆弛,然而打開地宮,進入地宮,文物的清理工作將會更複雜更艱巨,工作隊又須做出各色各樣的設想分析與推斷:如果屍體未腐怎麼辦?器物半朽不朽怎麼修整?有些跡象稍顯即逝又如何及時記錄拍照?……這不僅是對年輕的考古隊的考驗,也是對我國考古水平的考驗,必須在亂麻中理出幾條,每個人必須做具體準備,大會小會、人員、工具、藥劑……白天寶頂上卷揚機、礦車轟叫,入夜來木板房內燭光通宵達旦……

  幾個月後,石隧道終於全部顯露出來,它由南北兩道大牆構成,呈東西走向。東端略向南彎曲,距磚隧道雖近,但並不銜接,也不完全相對。大牆除頂部及兩端接近金剛牆部分,使用少量城磚外,其餘為花斑石做成。這些花斑石都經過仔細地研磨和加工,光滑平整,色彩絢麗。整個隧道呈斜坡形,自東向西,由淺入深,隧道兩壁花斑石,亦由一層遞次增多至十七層。全長為40米,兩牆中距8米。發掘前全部由黃土填滿,都經過夯打,夯面有極為細薄的石灰一層,夯土在填滿隧道後,即高出牆壁而直達地面。在發掘中,隧道兩側發現了部分木柱殘跡,這可能是棺槨入葬時的臨時設備。

  第三條探溝位置與石隧道示意圖

  在開始計劃使用機械化發掘時,曾引起不少人竊竊私語,即使學術界上層人士也有兩種不同的意見。縱觀世界以科學考古為內容的發掘古墓或遺址,都是用鎬、杴、鍬等工具完成的。從中國殷墟的發掘,山頂洞人頭蓋骨、三角緣神獸鏡的出土,到著名的敘利亞巴爾米拉古城遺址、蘇聯阿爾泰山北側的巴澤雷克墓群、古巴比倫帝國遺址的偉大發掘,都是靠人力工具完成的。而定陵首次打破這一常規,會不會破壞墓道的遺蹟?這是一種創造還是對文化的摧殘?經過一陣紛紛揚揚的議論,最後還是夏鼐拍板:使用機械,僅僅用於向外運土,毫不損傷遺蹟遺物。工業文明已經崛起,我們當然不能墨守成規。既然人類創造了工業文明,我們就應大膽而科學地利用。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正確的。第三道探溝[1]的出土,在毫不損傷墓道遺蹟的同時,為加速打開地宮贏得了時間。若干年後,人們才明白啟用機械化發掘的一個潛藏在心底的秘密,如同作戰一樣,他們是想把打開地宮後清理文物這一最為重要的環節,搶在一個不冷不熱又比較濕潤的季節完成,這對保存、保護文物最有利。但是有一點卻是他們沒有料到的,那就是政治形勢的急劇變化。如果地宮不能迅速打開,一年之後,就容不得他們這些人在此停留片刻了。無論他們對此多麼留戀,甚至痛心疾首,命運註定要將這座地下宮殿交到另一班人的手中。是福是禍,只有憑這後一班人定奪了。

  

  石隧道中也很有收穫。在40米長、20米深的隧道里,趙其昌、白萬玉仔細地察看著巨石的結構和一切可疑的跡象。在離溝底兩米多高的花斑石條上,發現了墨書字跡,擦去上面的塵土,字跡清晰可辨。其內容多是記載月、日、姓名、籍貫、官職以及石質的優劣等。他們詳細地記著上面的一切記載:

  四月廿六日管隊金虎下口

  廿六日劉精

  山東胡西兒

  中都司金離西四月廿五日

  五軍八營三司二隊王寶下

  四月有七日

  …………

  墨書的位置和結構極不工整,頗似順手塗抹而成,有的地方還出現「畫押」字樣。經分析認為,這些墨跡當是石料的驗收人員所書,從墨跡所示官職看,大部分屬於軍職人員。文獻記載:「萬曆十八年正月癸丑,巡視京科道官洪有復等奏言,壽宮做工班軍,人多工少……」可見當時的陵工大都用班軍,隧道石上所留墨書字跡,證明了這一點,文獻與遺蹟吻合。

  石隧道兩側花斑石上墨書摹本

  注釋:

  [1]第三道探溝:用機械出土,在中國考古學史上是首次。探溝中時常出現用磚壘成的方垛。這是當時造陵時用夯夯平填土的水平標誌,發掘時部分被保存著。磚垛用城磚兩橫兩豎,上下排列不用灰漿,磚垛有至三四層不等。第三探溝展寬時兩側顯露出石砌大牆,即石隧道,石隧道的兩端接近磚隧道的盡頭(兩隧道不緊密相接),東端斜坡走向深處,到盡頭便是橫向的金剛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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