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終成眷屬

2024-10-06 04:43:32 作者: 岳南、楊仕

  1990年秋天的一個晚上,我們來到十三陵特區的裕陵村,尋訪一個期待許久的愛情故事。

  三間不大寬敞的屋子裡,高保發坐在案桌前,就著一袋花生米,自斟自飲。兒媳婦在外屋做飯,小孫子在一邊蹦蹦跳跳地玩耍,兒子幹活還沒有回家。不太明亮的屋子裡瀰漫著炊煙,使人感到沉悶和窒息。這是一個從苦難中走過來的家庭,也許我們心中裝著過去的那段美好時光,才對今天的這個家庭生發更多的悲壯和惋惜之情。要不是當初他遇到這個女人,並發生了激盪人心的愛情故事,或許三十年後不會有那麼多人記得住他的音容笑貌,儘管他也曾做出過別人沒有做過的事情而轟動發掘工地。

  高保發在眾多的民工中,並不特別顯山露水,那時他才18歲,18歲的人生並未成熟。他像大家一樣整日默默無聞地在探溝里勞作。

  

  突然有一天,他的名字在民工中傳開,起因是為一把鐵鍬。

  每天早上一開工,民工們就一窩蜂地擁向工棚爭搶輕便而順手的鐵鍬,不然就只能拿到既沉重又蹩腳的工具。有天早上,高保發搶到一把鋒利的鐵鍬後,心生一計,收工時不再把工具放回工棚,而是偷偷用土埋起來,第二天再不慌不忙地原地取出。一個月後,秘密被發現了。一個民工等他心安理得地走後,又悄悄扒出來,換一個地方埋好。次日一早,高保發像從前一樣來到原地,扒了半天卻不見鐵鍬的蹤影。民工們哄然大笑,他只好紅著臉,去工棚撿了把最差勁的鐵鍬走下探溝。從此,高保發開始引起大家的注意。

  然而,最令人關注的是,他從8米多高的木架上摔下來,竟安然無恙!

  第二道探溝的發掘工程一開始,發掘隊就找來會做木工活的民工許進友,在探溝兩側搭起一個腳手架,當探溝挖下2米深時,便由人站在腳手架上一筐筐向外提土。一天,探溝繼續挖入地下7米,高保發站在腳手架上正一筐筐艱難地把泥土從溝里提出。突然,「轟隆」一聲,腳手架木板斷裂,架子倒塌,高保發向探溝跌去。一切急救措施在此時都是徒勞,只有瞪著一雙雙驚恐的眼睛,望著他下沉的軀體,等待命運的判決,剎那間高保發在大家的心中,傷殘或死亡已成定局,因為他的身體上面,跟著落下來的是沉重的木板。然而,奇蹟發生了:高保發落地後,一個急滾翻,滾到一堆剛挖起的泥土上,沉重的木板砸在離他頭部只有幾厘米的地方,嚇得大家出了一身冷汗。他爬起來,沒事一樣扑打扑打身上的泥土,傻乎乎地走出探溝。高保發從此名聲大振,也有人預言:「高保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預言,不久便得到了應驗。

  工地從機械化發掘後,原來的民工已不能滿足需要。於是,發掘隊又從附近農村招收了一批民工,其中六名是不足20歲的姑娘。因為有了女性的存在,工地生活便豐富多彩起來。

  一天上午,大家正坐在松柏下休息,劉精義突然提議要小伙子和姑娘們輪流唱歌,雖然得到一致響應,但沒有人願意出場。最後高保發自告奮勇,站出來唱了一首《達坂城的姑娘》。

  歡笑過後,臨到姑娘出場。她們更是羞澀,捂著臉不肯露面。最後還是白萬玉老人攛掇,讓17歲的劉桂香登場。劉桂香身材矮小精幹,好說愛動,俊俏的瓜子臉總是露著微笑,很是惹人喜愛。她只上過小學四年級,便棄學務農,平時大家都叫她「四年級」,只有在很少場合才有人親切地喚她一聲小劉桂香。

  小劉桂香不再推辭,紅著臉,甜甜地唱了一段《送情郎》:

  送情郎送到那大路旁

  兩眼相望無話講

  太陽升起天已亮

  妹妹心中發了慌

  伸手抓住郎的武裝帶

  淚水如珠濺到情哥哥的身上

  事情如此簡單,高保發一首《達坂城的姑娘》,劉桂香一曲《送情郎》,竟成為他們感情的紐帶和愛情的催化劑。兩個年輕人不知不覺地相愛了。

  小劉桂香身體單薄,每遇重活,高保發總是不聲不響地前來幫助。小劉桂香見高保發衣服破爛,便悄悄地給他縫補,並送些繡花鞋墊之類的東西給高保發,以示感激和愛戀。1957年9月21日定陵地宮打開後的當天,他們在陵園的小木屋舉行了婚禮。這是定陵發掘兩年來唯一的一對終成眷屬的有情人,他們當初的戀情及友誼,歷經三十餘年,仍被同期勞作的人們熟記與懷念。

  遺憾的是,當我們來到高保發家中,要親眼看一下這位充滿浪漫與傳奇色彩的女性時,她已因患病無錢醫治,離開人世整整二十年了。所留給我們的,只有一張散發著青春氣息、永遠面帶微笑的照片和這個破碎悲涼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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