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024-10-06 04:25:51
作者: 刀豆
去年賀氏就懷孕了,他們離宮這半個月生的。拓拔泓是第一個兒子,不過拓拔叡已經有兩個女兒了,馮憑對這種事已經相當淡定了,聽了也無反應,只是笑說:「她應該正高興呢,待會我去看看。」
太后說:「怎麼這麼久了,你的肚子也沒見動靜,按理說,皇上天天在你那,你也早該有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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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憑只能赧然笑著,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太后說:「不過你年紀也還小,也不著急。生孩子太早,容易難產。婦人這一關最難過。等你身體再強壯些再生育也不遲。」
回到崇政殿,馮憑抱著貓摸了一會兒,問韓林兒:「最近宮中有沒有什麼事情?」
韓林兒給她匯報了一下近來宮中的事,都是瑣事,沒什麼大要緊的,說著說著話,半日很快就過去了。
馮憑出宮去玩的充實,一回來就感覺冷冷清清的,空虛無聊的很。她想找個什麼事做,寫字,讀書,然而此時心都不在此。
窗外,一叢月季開的正好,粉紅的花瓣一片一片,像成堆的雲朵,這是個非常明媚的春天。
她心中一動,驀地想起了李益。
他有一種溫文靜美的氣質。
成年男子特有的深穩厚重,像一泓深水,毫無波瀾,但你知道他裡面潛藏著巨大的能量。
馮憑想起從他手中接過桃花時,觸到他的指尖,當時酥麻的感覺。
馮憑正對著書出神,背後一雙手抱住了她,險些嚇的心掉出來。
拓拔叡笑道:「在想我嗎?」
馮憑看到他熟悉的笑臉,熟悉的身體擁抱上來,一腦袋的遐思頓時不翼而飛了。
「賀氏生了個女兒。」馮憑說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你去看了嗎?」
韓林兒這時候過來,捧上了一壺泡好的香片。拓拔叡順手從桌上端起一盞熱騰騰的香片,掩著臉喝了一口,含含糊糊說:「唔,方去了,看了一眼。」
馮憑注視著他的眼睛微笑說:「皇上又做父親了,恭喜皇上。」
拓拔叡皮笑肉不笑。
蘭延送的那串蓮子,拓拔叡將它從繩上取下來,養在清水裡。過了一個冬天,這蓮子竟然破了殼發出芽。
他歡喜的像個小孩子似的,稀罕的不得了。馮憑剛過來,拓拔叡就扯著她袖子把她拉了過去,指著桌上那個白色的大瓷盂:「瞧瞧,見過荷花嗎?」
馮憑沒見過真荷花,只在畫裡見到過。黑色的蓮子沉在半盆清水中,裂口處冒出了細長的碧綠莖芽,馮憑非常吃驚,轉頭問拓拔叡:「這是荷花?」
拓拔叡笑的一臉得意,喜滋滋地搓著手:「只是荷花的種子,剛發芽,還沒長出來呢,要開了花才叫荷花。」
馮憑說:「已經發芽了,那怎麼辦?要不要種到泥塘里去?」
拓拔叡擔憂說:「不曉得能不能養得活,平城野外長不出荷花呢。這邊冬天太冷了,荷花過不了冬天。」
馮憑說:「能不能放在室內養?」
拓拔叡說:「室內行嗎?沒聽過荷花在室內養的,那要怎麼養?」
兩口子商量了半天,商量不出結果來,都不曉得這玩意要怎麼種。
烏洛蘭延同賀若一起進宮來了。
拓拔叡問:「你知道這荷花怎麼種嗎?」
烏洛蘭延伸眼瞧了一眼那碧綠的莖芽,說:「我母親當年將幾顆發芽的蓮子丟進池塘里,結果沒有長出荷花來,都死了,我也不曉得這怎麼種。」
賀若說:「要不丟個大缸里,放在那宮殿門口,這到了春天了,興許能活吧。」
他倆胡扯了半天,都不靠譜。拓拔叡聽說李益見多識廣,比較博學,遂將李益叫來問。李益倒是誠實:「臣也沒種過荷花,不過先前倒聽人說起過種植之法,這荷花是喜光的植物,不能在室內種植。」
他看了一下盆中發出的種芽:「這個莖芽才剛冒出來,給它換個深一點的大盆,每日換水,等長到有半尺多的時候,用個大缸,缸底用塘泥做底,給它種到泥里。可以白天將它搬出去曬太陽,晚上再搬回來,免得凍死了。」
拓拔叡說:「好,好,朕就照你說的辦,要是養死了,朕可要找你的麻煩!」
李益笑:「臣惶恐。」
拓拔叡將這事交給李賢,讓李賢去辦,這春天氣溫暖和,過了十多天,那蓮子發出的芽長到半尺來長了,李賢便尋了兩個大銅缸,從塘底挖了淤泥,將那種子種到了缸里,放在太華殿外。馮憑每日過來瞧,就看到那嫩芽漸漸長出了圓形的葉片,開始亭亭地漂浮出水面。
那葉子非常綠,青圓可愛,拓拔叡也高興的不得了,每天都要來觀察喜愛一番,指望它能長出花苞開出荷花。
馮憑養了六年的貓,終於在這個夏天壽終正寢了。這隻一向高傲的不愛鳥人的老貓,臨死前那一個多月非常纏人,總是臥在馮憑手邊。拓拔叡也喜歡貓,下朝過來的時候,通常會摸一摸它的皮毛。有一天早上,馮憑起床,沒有見到貓,到處去找,才發現它死在宮殿的房頂上。
馮憑傷了好一陣的心,拓拔叡也跟著哀悼呢,這貓陪著他登基的,意義不尋常。
馮憑把貓葬在花園裡。她喜歡養動物,拓拔叡又給她養了一隻小狗。
這日,拓拔叡在太華殿閱奏章,馮憑看到他手邊一副抄本,書法非常端正大方,小楷寫的極是漂亮,不由地心生喜歡,問道:「這是誰寫的字?」
拓拔叡笑道:「你說是誰?這麼好的字,肯定是朕的太子的師傅啊。」
馮憑不由心生羨慕,說:「妾沒有讀過書,字寫的也不好,妾也想學習書法,皇上能不能讓李傅教妾學習學習書法。太子還小呢,李傅掛著個空職,現在不是也正沒事麼,不去教教妾。」
拓拔聽說她想學習書法,十分支持,立刻讓李賢去,把在東宮值事的李益叫來。
李益近來無事,官為太子傅麼,因為太子還在吃奶,所以他整天就是到官署報個道,整理整理書籍,偶爾皇帝傳喚了,過來領個命。拓拔叡近來非常喜歡他,幾乎每天都要傳喚一遍,果然剛在吃午飯,拓拔叡就來了,傳他去太華殿。
李益放下吃了一半的飯,匆匆收拾了食盒餐具,漱了口。他在官署中備的有衣服,自然不能一身飯菜味道去面聖,換了衣服才往太華殿去應命。
這夏季天熱,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一段路走過去,身上就出了汗。皇帝皇后一坐一立,在放置了冰塊的宮殿裡,倒是一身清涼,李益磕頭下拜。
拓拔叡讓他平身,笑道:「皇后方才看到你的字,想跟你學習書法,你把你手頭的事先放下吧,這段日子教皇后學學書法。」
李益道:「在哪裡教習?」
拓拔叡道:「就在這裡教吧,就在旁邊偏殿裡,你以後不用去官署了,入宮直接到這裡來。」
這是最好不過了,李益可不想沾嫌疑,領命說:「臣遵旨。」
馮憑有些高興,一來不用閒著,可以有事做了,二來這樣可以天天呆在拓拔叡這裡,三來她對李益也有興趣,也想好奇探究探究。馮憑注視了李益笑道:「本宮既然從李傅學習,也算是從師了,要不要給李傅行個拜師禮?」
李益辭道:「沒有君給臣行禮的道理,臣不敢受。臣奉旨教習,皇后也只是隨意學學,算不得拜入師門,拜師禮就免了吧。」
馮憑笑道:「隨意一點,如此也好。」
隔日,李益到了偏殿。
皇帝皇后跟一對善財童子似的並肩坐在案前,朝著他面露微笑。
臣子上殿是不許著履的,李益脫了鞋履,只穿了白襪,上前跪下,向帝後叩首行禮。馮憑的目光從他灰色的袍子移到白色的襪子上,他著了一雙雪白的新襪,衣裳倒是舊的,看得出漿洗過很多次了,不過非常乾淨。
拓拔叡喚李益平了身,笑道:「朕無事,看看你怎麼授課,李傅不要緊張。既然來了,不用客套,現在就開始吧。」
旁邊的桌案上,筆硯紙張都準備好了,李益從袖中取出一隻筆來,說:「這筆是臣從家中帶來的,是兔子毛的,筆頭軟硬比較適中,臣初習字的時候便一直用的它練習。臣特意帶進宮來,送給皇后。」
馮憑道:「李傅有心了。」
馮憑坐到案前去,李益替她鋪開紙張,打開臨摹用的書帖。
拓拔叡看了一會,笑說:「你慢慢練吧,朕去處理一會事情,待會兒再來看你。」
馮憑點點頭,歡喜說:「我待會寫好了字,拿去給皇上看。」
拓拔叡笑:「行了,朕一會來檢查你寫的怎麼樣。」邊笑邊去了。
李益笑說:「寫字最需要的就是耐性,一開始寫的慢,養成了就好了。許多書法名家到了五六十歲還在研習,年過半百了才成名家,所以這個東西是入門易,學好難。」
馮憑看他穿著襪子在地上走動,總是有點刺眼,說:「李傅腳冷嗎?」
李益訝然,沒太聽懂,忽見她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腳上,一時慌亂,忙道:「多謝皇后關心,臣不冷。」
馮憑說:「赤著腳怎麼不冷。」吩咐宮人:「去給李傅取一雙木屐來。」
宮人取來木屐,李益穿上木屐,感激謝了恩。